拆解糧價高漲背後的祕密

今年七月底，距離俄羅斯首都莫斯科西南方大約五百公里的沃羅涅日州（Voronezh）境內受長時間的乾旱與高溫影響，發生嚴重的森林大火，一路延燒至附近周邊區域，眾多村莊、數百間房屋因而遭到摧毀。鄰近的州與城市幾日之間灰煙密布，連續幾天籠罩在大片烏雲之下，就連首都知名地標克里姆林宮也不例外，被層層濃煙圍繞著。

沃羅涅日州是俄羅斯盛產小麥的地區，擁有最適合種植農作物的肥沃黑土。住在這裡多年的農場主人柯魯多夫，這天頂著三十八度的炎熱氣溫，來來回回繞著廣大的農田走了幾遍，看著乾枯貧瘠的土地，心中惦記著該於八月進行冬麥播種的日期又過了幾天，嘆了一大口氣說，「今年春天、夏天都不下雨，看來想要年底豐收的願望難以實現了！」柯魯多夫表示，之前於春季播種大約五百公頃的小麥田，幾乎是全部沒有收成。

小麥歉收，俄禁止穀物出口

由於○九年小麥豐收，讓他對今年產量預期大感樂觀，因而向銀行貸款購買的種子和新機具，這下恐怕無法如期還款。「我本來想說只要兩季豐收，賺的錢大概兩年內還清貸款沒問題，但現在沒有穀物收成，要拿什麼去賣呢？」

損失慘重的農夫不僅僅只有柯魯多夫一人，由於俄羅斯出現一百三十年來最嚴重的乾旱，國內各地的農業都深受其害。根據俄羅斯官員指出，這場乾旱摧毀了一千一百多萬公頃的農作物，占總收成量約二六％，在擔憂產量暴跌的情況下，俄羅斯總理普丁（Vladimir Putin）立即在八月初宣布禁止穀物出口，身為全球小麥第三大出口國，此項決定引起各國高度關注。

就在俄羅斯的出口禁令一出，這時卻聽到來自不同區域的歡呼聲。因為自從○七到○八年中，玉米、小麥與黃豆等主要農產品因供給量少、需求量高，期貨價格一路飆上高點。然而到了○九年又出現庫存過高的情況，讓農產品期貨價格難有亮眼表現。

市場上普遍認為，這項禁令的頒布，無疑是給國際投機炒家一個新的炒作題材。預期收成驟減，讓今年以來表現平平的小麥期貨價格終於有理由再次「動起來」。消息推動了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小麥九月期貨價格，在八月五日急漲超過八％，來到近兩年來新高。總計七月小麥價格上漲四二％，創下一九七三年以來單月最大漲幅，直到進入八月仍在高檔震盪。

此外，俄羅斯的穀物禁令，可是讓其他國家的小麥生產供應商笑得合不攏嘴，也讓原本就是全球最大小麥出口產地的美國穩占上風，因為全球最大的小麥進口國埃及，以往仰賴俄羅斯進口大量小麥，現也已經轉為向美國進口。

國際糧食與農業貿易政策委員會主席黑貝布蘭德（Charlotte Hebebrand）說，「美國的穀物生產商，將能彌補俄羅斯無法供應全球的小麥需求。」

預期心理，國際炒家逮機會

根據美國農業部(ＵＳＤＡ)資料顯示，累計自六月一日至九月二日為止，美國小麥出口檢定量較去年同期增加了三○％。換句話說，去年美國還呈現下滑的小麥出口量，今年立即扳回一城。

黑貝布蘭德之所以認為短期內並不會有缺糧情況發生，其實是有跡可循的。據聯合國糧食暨農業組織（ＦＡＯ）在九月的報告中，預估今年全球小麥產量將比去年減少五％至六．四六億公噸，但仍維持史上第三高年產量的水準。其中，俄羅斯產量預估自四八○○萬公噸下調為四三○○萬公噸，抵銷了包括美國與中國預估上調的產量。

而在庫存與需求比例方面，聯合國糧農組織雖然將一○／一一年度全球小麥庫存占使用比率（stock-to-use ratio）下調到二七％，比起去年減少三％，不過依然高於○七／○八年度所創下三十年來最低的水準。由此看來，俄羅斯即使傳出災情導致小麥產量降低，對於全球小麥供需其實並無大礙。反倒是給了投機者很好的理由炒作一番。

不過這條出口禁令帶動的小麥價格上揚，卻也形成了兩樣情。對較為貧窮、仰賴糧食進口的國家來說，國際糧價高漲不僅沒得賺，反而增加進口成本壓力。位於非洲南部的莫三比克政府(Mozambique)一宣布九月起麵包價格上漲三成之後，立即引發人民上街頭抗議，甚至造成流血衝突，逼得政府只好再次出面取消漲價，才讓事件得以落幕。

寶來曼氏期貨顧問事業部經理曾泓儒表示，早在今年春季之時，俄羅斯的乾旱問題就已經出現，但是基於當時庫存量高，始終沒被特別關注今年的收成狀況。光看近年主要農產品價格走勢即可窺知一二，無論是小麥、玉米或是黃豆，陸續在○八年創下高點之後，隨著農作物的庫存持續增加，價格也就回落到相對低檔的位置。

 

曾泓儒說，一般情況來看，農產品大約是每兩年左右會進入產量調整期，當某種農作物價格高漲時，農夫們會一窩蜂跟著搶種，造成隔年庫存上升、價格自然下跌，隨著利潤逐漸減少，接下來又會調整該農作物的種植面積。這也就是經濟學中常提到的「蛛網理論」：當供需決定價格，價格引導生產之時，便會出現週期性的價格波動。

 

 

台大農業經濟系教授吳榮杰指出，近期小麥期貨價格受到俄羅斯頒布禁令影響，單日出現飆漲後滑落，可說是心理預期推升的結果。「這樣的短期炒作，通常維持不了多久。」他表示，價格瞬間高漲往往是在當下特別有感受，但若是拉長時間來看，其實每一次小麥價格停留在高峰時間並不長。

 

他也強調，近期許多農作物的價格波動較大，並不代表一定就會發生糧食危機。就像油價也曾飆至每桶近一五○美元，但在未發生能源危機的情況下，回落到目前每桶約七十八美元的價格，「所以必須觀察價格高漲的背後原因，千萬別過度恐慌。」以糧食為例，受到景氣好壞、供給需求的變化，以及氣候變遷等因素影響，都會使得糧食價格產生變動。不過值得注意的是，若是該農作物的國際庫存量較低，面對價格變動較多之時，其波動風險也會增加。

 

「在未來，人們要有心理準備，農產品價格的變化會愈來愈頻繁。」吳榮杰說，近期各國的氣候極不穩定，一向「看天吃飯」的農夫們感受或許最為明顯。除了俄羅斯的旱災以外，加拿大也在今年中因大雨導致水患，影響總面積二○％農地無法栽種；澳洲東南部發生三十年來最嚴重的蝗蟲災害，估計百萬畝的糧草啃蝕殆盡；還有中國與巴基斯坦也先後發生嚴重水災，導致大量農作物受損。

 

氣候異常的現象，恐怕將是未來最難以預測、卻是影響價格波動甚巨的幕後推手。聯合國糧農組織和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ＯＥＣＤ）今年發布報告說，全球未來十年糧食價格雖不至於回升到兩年前的歷史最高水準，但也不太可能降至九六至○七年間的平均水準。其中，各農產品的平均價格預計將上漲一五％至四○％。也就是說，較高的糧食價格未來將是常態，只不過「緩步上升」的機率較高，吳榮杰說，「人們要習慣這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