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讓利後 中國期待台灣政治讓利

兩岸在六月二十九日正式簽署ＥＣＦＡ（經濟合作架構協議），在中國於早期收穫產品清單大幅讓利的情況下，由於國民黨掌握立法院絕對多數席次，預料應該會順利通過ＥＣＦＡ，兩岸關係正式邁入後ＥＣＦＡ時期。然而，ＥＣＦＡ只不過是一個架構協議，不是ＦＴＡ（自由貿易協定），台灣的真正挑戰是在ＥＣＦＡ簽署之後。

很明顯的，中國在ＥＣＦＡ早收清單中對台灣大幅讓利，兩岸並不是平等互惠。中國同意對台灣降稅的早收產品清單計有五三九項，而且中國還主動加入十八項農漁產品；台灣同意對中國降稅的產品清單只有二六七項，而且是上游原料或台灣較無生產之下游產品。在產值方面，兩岸早收清單貿易值分別占台灣與中國雙邊貿易的一六．一％與一○．八％。相較之下，中國與東協的早收清單項目較為平等，分別為五九三項與四百項左右，貿易值分別占中國與東協雙邊貿易的一．七％與二．一％。

此外，目前台灣對中國存在長期的貿易順差，金額高達每年四百億美元以上，但在ＥＣＦＡ協議當中，台灣仍然違反世界貿易組織的最惠國待遇，沒有開放片面限制進口的二二四九項中國產品。無怪乎，中國協商代表海協會副會長鄭立中表示：「國際上沒有出現過這麼龐大的早收清單項目，也沒出現這麼不協調的早收清單比率（大陸少、台灣多）。」

短期內實質經濟效益有限

雖然兩岸順利簽署ＥＣＦＡ協議，短期內ＥＣＦＡ對台灣經濟的實質效益恐怕有限。兩岸針對早期收穫產品項目將在三年內降為零關稅，但是暫時原產地規則要求適用零關稅產品的附加價值比率，必須符合四○％至五○％的高比率，能夠享受零關稅的產品數量可能有限。

此外，ＥＣＦＡ不是全面性的自由貿易協議，不會立即為台灣帶來如同政府評估報告所說，會增加台灣經濟成長率一．七二％的正面效益，而且外資來台或台商回流很難立竿見影，仍取決於未來兩岸四項協商的成果。

兩岸在六個月之內將啟動四項協商，包括貨品自由貿易協議、服務自由貿易協議、投資協議及爭端解決協議。前三項協議將造成大規模台灣經濟結構的轉型、就業的調整與經濟利益的重新分配，將出現大規模的受益者與受害者，也可能造成台灣內部所得分配更加惡化，使得兩岸實質談判的進展會較為困難。

特別是，兩岸服務自由貿易協議的影響將更為全面，因為兩岸相同語言與類似文化的背景，而服務業占台灣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比重高達七三％與就業比重將近六成，幾乎台灣每個人都會面對兩岸開放的競爭壓力與成本調整。

然而，從ＥＣＦＡ談判經驗來看，因為台灣內部對兩岸關係存在高度政治疑慮、沒有產業利益整合機制、沒有朝野共識、沒有社會共識，因此馬政府存在明顯的保護主義，包括不開放中國農產品與勞工來台、盡量少開放早收清單產品、反對在未來十年開放九○％以上的產品項目進行自由貿易。以目前台灣內部的氣氛與馬政府的作法，恐怕要改變馬政府的保護主義不太容易。

也就是說，至少在二○一二年以前，台灣未來要推動大規模兩岸自由貿易協定的困難度相當高，或者只能期待中國對台灣更大規模的經濟讓利。

再者，ＥＣＦＡ的重要目標之一，是讓台灣突破東亞經濟整合體制的孤立角色。然而，中國政府的態度非常明確，台灣要與其他國家談判ＦＴＡ，必須透過兩岸協商同意，甚至中國外交部還公開反對台灣與其他國家簽訂ＦＴＡ；也就是說，台灣與其他國家協商ＦＴＡ的身分、立場與條件，都必須取得中國的同意。這勢必引發台灣內部不同立場的衝突。

即使中國願意讓台灣參與ＦＴＡ，初期恐怕只會同意台灣與東協國家談判，然而東協國家並非台灣主要貿易夥伴，對台灣經濟利益幫助並不大。相對的，台灣可能要面對更快速變動的區域經濟整合壓力。

除了中國之外，台灣的主要貿易夥伴是美國、日本與歐盟，但是中國至今都沒有與這些國家談判ＦＴＡ，中國不太可能同意台灣先於中國與這些國家簽署ＦＴＡ。

政治讓利恐引發內部爭議

特別是，台灣的主要競爭對手南韓已經與美國及歐盟簽訂ＦＴＡ。如果台灣無法盡速與美國及歐盟談成ＦＴＡ，對台灣的競爭力將有負面影響。因此，即使兩岸簽署ＥＣＦＡ、台灣與東協簽署ＦＴＡ，也不能算是台灣已經化解被國際經濟孤立的危機。

最後，如果中國繼續對台灣經濟讓利，中國當然希望台灣回報政治讓利。從過去二年兩岸互動的經驗，馬政府在政治立場接受九二共識，不反駁中國的一個中國原則，主張兩岸人民是戶籍不同而不是國籍不同，減緩批評中國政府侵犯人權，甚至反對達賴與熱比婭來台灣訪問。

也就是說，中國對台灣經濟讓利的基礎是台灣對中國的政治讓利。美國國際經濟研究所的最新研究報告便指出，中國簽署ＥＣＦＡ的主要目的就是政治，希望ＥＣＦＡ有助於兩岸統一。

雖然中國仍會持續透過經濟讓利幫助馬總統贏得二○一二年的總統大選，但是中國不會完全沒有要求台灣政治讓利，這將引發台灣內部的爭議與衝突。

因此，在兩岸簽署ＥＣＦＡ之後，台灣真正的挑戰才開始。ＥＣＦＡ不會是免費的，台灣應該做好各種準備，並凝聚國內共識，才能因應未來的挑戰。

（作者為政大國家發展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