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泰再見！哥哥再見！

最慢今年底、明年初，國泰三太子蔡鎮宇將選妥黃道吉時搬家，離開台北市松仁路六號國泰世華銀行總部頂樓的住處，住進安和路的自建豪宅；從那一刻起，他的心愛超跑、畢卡索、印象派等名畫在內的藝術收藏、撞球台，都將隨主人搬離這座連建築藍圖由他親手敲定的辦公室與住家。
 

（攝影／聶世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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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離開，已醞釀半年

這一次離開，蔡鎮宇不僅搬離國泰世華，也在他跟國泰之間，畫出一條線，從此只有親情血緣，而沒有事業股權關聯。

這道線，在六月十八日國泰金控股東會後生效，之前卻醞釀了半年之久。

原本擔任國泰金控副董事長的蔡鎮宇，在當天的股東會上拋出一枚超級震撼彈，先退出國泰金董事會，且接著又辭去國泰人壽、國泰世華銀行副董事長職務。

距離二○○九年二月，蔡鎮宇接連接下國泰金、國泰人壽、國泰世華三個副董事長職務，掌控實權進行大刀闊斧地改革，不過才一年半時間，蔡鎮宇以雷霆之姿降臨，但如今也以同樣戲劇性的強度撤離！

蔡鎮宇離職的原因，由國泰慈善基金會董事長錢復代答，所謂「因重要同事李明賢（前國泰世華銀行副董事長）被金管會重罰，替他感到委屈，辭職以示負責」的說辭，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表面的官方說法。

隔個周休二日後的六月二十一日早上，蔡鎮宇以國泰前任副董的身分，為陳水扁被控的二次金改案出庭作證，外界的聯想是，蔡鎮宇因涉入吳淑珍洗錢案列名被告而辭，不過是暫且退出、避避風頭，終有一天「I will be back（我會回來）」。

將股權都賣給哥哥

事實上，蔡鎮宇這一次退出，比外界想像的更徹底，他不僅僅是全面性地放棄在國泰的所有經營實權，連「所有權」也不要了。也就是把父親分給他的所有股權都賣給哥哥蔡宏圖！兄弟徹底分家。

蔡鎮宇釋還的權力，價值不菲，起碼值七百二十五億元。

當年霖園集團創辦人蔡萬霖以萬寶開發、霖園投資兩家公司作為主要控股國泰集團之用，掌控國泰金、國泰建設、三井工程等股權，其中總資產超過三兆元的國泰金，持股約四五％左右。

蔡萬霖很公平，三個兒子三等份，老大蔡政達、老二蔡宏圖、老三蔡鎮宇擁有的股權一樣多。因此，蔡鎮宇所擁有的三分之一，單僅計算國泰金的價值，用六月二十一日收盤價換算，就達七百二十五億元。

然而，蔡鎮宇對國泰金的影響，豈值七百億元而已？國泰人壽因爆發虧損，使股價在○九年三月跌到每股二十五元附近的新低谷底，蔡鎮宇上任後，國泰股價恢復活力，迄今回升約一倍，等於拉回二千三百億元的市值。按常理推，蔡宏圖接手的代價，將遠超過七二五億元這個數字。

今年四月起，一家外資銀行的副總經理頻頻出現在國泰人壽仁愛路的總部，他來替蔡宏圖的投資公司處理股票事務，處理的要項，正是接手老三持有的價值驚人的龐大股權所該進行的必要程序。

由於父親蔡萬霖的股權設計，家族成員彼此持股非常緊密，因此出清股權的處理，頗費周章，六月上旬，金控總經理陳祖培也親自出馬，現身在另一家外資銀行，協助蔡家與銀行討論後續的股權安排處理事宜。

而隨著蔡鎮宇釋還權力選擇離開，國泰金將重返蔡宏圖模式——「穩而少變」的經營軌道。在兩岸簽署ＥＣＦＡ後詭譎待變的情勢之下、在富邦蔡明忠積極的衝刺力度追趕之下，具有制衡效果、扮演前進引擎的蔡鎮宇退出，對國泰金的未來，可是一件好事？

向來自許是蔡宏圖身邊的苦口良藥、最嚴格的副手，蔡鎮宇徹底離開的決定，是多年積怨、心結累積所引爆的抉擇，並非一時的衝動。

在蔡鎮宇的想法中，家裡三兄弟中，大哥蔡政達無法掌理經營，家族事業本來就該由他和二哥蔡宏圖合作，你截我之長，我補你之短，二哥作正的，他是副的，但是他卻決不當虛位人頭，畢竟「我的股權跟你一樣多」；而且就經營實務面，熟識兩人的友人都有共同的看法：蔡鎮宇比蔡宏圖能夠貫徹執行力、要求不打折。

然而蔡宏圖的認知卻不同，由於大哥身體不適合接班，他回台以來，就是接班人，獅子座的他自認，已竭盡所能照顧老三感受、給老三所要的，但一度，蔡鎮宇在國泰集團連個正式的「名份」都沒有，雖曾掛名金控名譽副董，但是常常看到的是已走完決策的公文，才「附帶」送達，這也讓個性執?的他深感不受尊重，不時萌興「與其如此，不如不要」的念頭。

兄弟長久累積的疙瘩心結

儘管屢屢扮演救火副手、前線大將軍的角色，但是蔡鎮宇在乎是否擁有真切的實權、得到確切的尊重，單在這一個死結上，蔡宏圖自認為已經竭盡所能配合，「你還想怎麼樣？」

但是，蔡鎮宇總是在一些細微處感覺到老二「給他穿小鞋」。譬如市場關注的，老三阿宇要出手的四季飯店合作案，經過多年談判，最後便是蔡宏圖喊卡，無疾而終。

兩人長久累積的疙瘩心結，曾經在國泰成立金控時爆發過一次，當時父親蔡萬霖還在世，兩人儘管關起門來吵，卻仍希望維持台面和諧，不要成為外界的話題，蔡萬霖過世後，蔡宏圖萬擔壓肩，有心卻無力顧及蔡鎮宇的感受，蔡鎮宇一度索性退隱幕後，傳達無聲的抗議。

一年半前國壽因為金融海嘯出現虧損，蔡宏圖釋權，請動蔡鎮宇擔任副董事長，條件就是蔡鎮宇在人事、營運掌有實權，蔡鎮宇讓所有高階經理人都清楚一點：「沒有經過我，不准上到董事長」。

依照規矩、雷厲風行的他，一手扣著金控、人壽、銀行的馬轡，一手抽著馬鞭，驅策國泰金控加足馬力，一上任就撤換當權派、調整人事，接著召開各事業體會議，擢昇人才，所有人都感受到他投入的勁道。

一開始，蔡宏圖對於蔡鎮宇在集團內所發布的人事調動令、運作新規定都全盤認可，而其所掀起的暗潮、騷動，也幾乎忍耐以對。

蔡宏圖再度「伸張」主權

不過，蜜月期只持續半年，○九年的下半年起，國泰虧損風暴歇息，金融危機看來解除了，蔡宏圖開始有意無意「伸張」主權，蔡鎮宇開會討論定下的結論，蔡宏圖開始表達不同意見，或是直接決策，蔡鎮宇卻「落後」才知道。一切的狀態似乎又回到一年半前。

蔡宏圖、蔡鎮宇兩人從性格到行事作風都南轅北轍。法律人、獅子座的蔡宏圖從回台以來，就空降進入國泰人壽董事會，隨著金控成立，原本蔡鎮宇主導的銀行也納入金控，蔡宏圖擔任金控董事長，成為當然領導人，蔡鎮宇卻沒有正式的一官半職。

原本，若是能夠一個上、一個下，一個正，一個副，也許是最佳拍檔。然而，歷經時間磨合的結果，似乎只證明，既生瑜，何生亮，終於還是分手。這一次，蔡鎮宇決定放下執著，讓老二自己負起國泰的擔子。

除了看清權力的限制，蔡鎮宇也很清楚，未來第三代的生態也絕對是新局面。

國泰蔡家第三代中，蔡政達有二子、蔡宏圖有三子，蔡鎮宇則有一女，姑且不論女眷不參與經營的家訓，就算打破慣例，蔡鎮宇的女兒也未必有興趣參與經營。

此外，更重要的是，儘管股權旗鼓相當，但是將來下一代陸續參與董事會，從投票數來看，蔡鎮宇也是居於劣勢。

終於今年初，兩人關起門來，徹底攤牌，說開來「你到底想怎麼樣？」兩人終於達成共識，蔡宏圖買下蔡鎮宇的股份，並且自四月起積極進行。

只是，接下來的問題是，這價值驚人的股權究竟如何處理才恰當？一位會計師分析，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按照股權比例，以蔡政達、蔡宏圖為主，搭配家族其他成員共同分攤，而未來，這部分股權則甚至可作為未來引進策略聯盟之用。

六月十八日的股東會，兄弟兩人的權力情結終於畫下句號。蔡鎮宇換來一身輕鬆，蔡宏圖卻是任重而道遠。

少了蔡鎮宇的國泰金

一位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兩人的朋友說，過去，人脈熟的蔡鎮宇總有許多好案子找上門，為了避嫌，也因兄弟們的股權都綁在國泰集團，家族利益與共，他從來不私吞，而是把案子轉到集團內部去。

如今，「解套」了，以蔡鎮宇的性格，應該還有很多計畫、很多事情可以做。

至於蔡宏圖，繼承父業的責任重大。國泰金從遙遙領先，到被富邦金追兵進逼到只差一步，面對的競爭壓力卻是空前的。

外資與同業的觀察都有共同結論，國泰金組織制度都上軌道，但是機器還是有很多關節沒上油潤滑，動起來，吱吱軋軋地，不夠靈活。

如今蔡鎮宇離開，決策更加一條鞭，蔡宏圖能不能展現魄力，打破外界對他只有個穩字的印象？

「太穩，在當下環境時空不見得是優點，反而少了爆發力」，一位總裁級人士更私下坦率直言，○八年是國泰金的黃金巔峰，想再創巔峰，蔡宏圖穩健而保守的個性作風，將是亟待突破的。

蔡宏圖是否在意外界看法，還是有著自己的舞步，打破障礙，臨屆他退休的這幾年，應該就可以看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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