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卡利率下修 信用卡市場等同收攤

二○○六年三月十四日，金管會正式發出的一則新聞稿表示，「有關雙卡法定利率上限一事，行政部門有下列共識：一、雙卡利率應尊重市場機制；二、應強化對雙卡之監理，尤其是應採差別利率。……有關法務部草擬之《民法．債編》信用卡專章一事，茲特別澄清該項作業並未有雙卡法定利率上限之擬議，僅針對遲延利息之約定利率有所考量。法務部後續作業將依據本會議結論，與其他財金部會做充分溝通。」

這則新聞稿至今仍靜靜放在金管會網站上，供全體民眾查閱。然而，「尊重市場機制」的話聽來格外諷刺，因為金管會主委陳沖似乎已經決定背對市場，向政治低頭，近期內雙卡利率擬修法降至一二．五％一事，可能即將拍板定案。

雙卡利率一旦修法下修到一二．五％，到底對金融業有多可怕的影響？銀行公會信用卡業務委員會主委、也是花旗銀行法務室副總裁李懿哲用如同「核四事件」，形容這場信用卡風暴的嚴重性。最近一場金融界的私人聚會，一位金控總經理直言：「目前二五○○億元循環餘額中，利率在一五％以上占七成，在一二．五％以上占八成，如果真的一刀砍在一二．五％，等於砍掉兩千億元的循環餘額，國內信用卡市場等同收攤。」

中信銀信用卡部門總處長吳昕灝也呼應地直言，一次大降七．五％，「幅度實在太可怕了」。一般來說銀行從事雙卡業務有三個成本，分別是資金成本、營運成本、倒帳風險，成本是算得出來的，這種降幅等於是告訴業者，「成本一二．五％以上的客人，業者就不必做了，那也等於是說，台灣不要做信用卡業務了」。

雙卡利率調降 花旗、萬泰銀受影響最大

相較於兩年前的雙卡風暴，這次的利率事件被銀行界視為雙卡「二度風暴」，而且嚴重性可能遠遠勝過上一次。據了解，為了因應這場山雨欲來的風暴，銀行公會天天挑燈開會，和金管會的協調會議也開了無數次，但到目前為止，在民粹的壓力驅使下，似乎已經注定向政治力的一方完全傾斜。

這顆深水炸彈引爆，銀行業受傷其實各有輕重。根據銀行界人士點名，這次雙卡利率調降，影響最大的其實是花旗（台灣）銀行，尤其在上波的雙卡風暴後，國內很多發卡銀行都掩旗息鼓，惟有花旗這兩年在發卡上衝最快，到二月為止，信用卡循環餘額高達五一七億元，是第二名中信銀二五五億元的兩倍之多。如果按照金管會公布的信用卡業務數字，排除之前買進的僑銀系統，原來既有的花旗台灣放款業務中，信用卡循環餘額占放款比重高達六成，如果利率真的降到一二．五％，除非花旗做出大幅度的成本精簡，否則幾乎要吃掉一半的獲利。而同樣以信用卡為大宗的蘇格蘭皇家銀行（ＲＢＳ；前身為荷蘭銀行），雙卡也占放款比重高達四成。

對此，花旗銀行總經理管國霖不願多談可能遭受的影響，但表示這種「菜市場喊價」式的利率，恐怕會讓許多外商卻步。

事實上，前兩年，四大外銀都大舉擴張在台灣的版圖，例如標下中華銀的匯豐銀行，原本的中華銀也是以現金卡為主的銀行，這些外銀面對突如其來的獲利銳減，尤其是因為政府以公權力限制銀行定價的作法，都是怨聲載道。

如果攤開信用卡循環餘額加計現金卡餘額占整體放款比重，國內銀行在經歷上一次的雙卡風暴之後，其實在雙卡上的比重都大幅緊縮，目前看來，受到這次影響最劇的，應該是萬泰銀（占四成），而真正國內前幾大發卡銀行：包括中信銀、台新銀、玉山銀、聯邦銀、國泰世華、台北富邦，雙卡所占比率都已經降至七％以下，遠比雙卡風暴前下降不少，恐怕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銀行人士分析，放款比重影響的是銀行的營收，但由於過去雙卡的毛利率高，因此對獲利比重的影響會超過營收，一般而言，大約是營收比重的兩倍，由此推算，摩根大通金融分析師許士德概括地說：「影響一成獲利！」

除了影響獲利外，李懿哲強調，這次利率下修是由立院推動，伸手進民法中修法完成，等於是開永久性政策之先例，和最近許多因應不景氣的臨時性政策，例如優惠房貸、中小企業貸款等，不能同日而語。

而且除雙卡外，事實上影響層面還擴及所有信用貸款，利率都同步下修，對銀行業的影響，遠比想像中深遠。

此外，聯徵紀錄的消失，恐怕是另一項難以彌補的損失。

據銀行公會表示，自從上次卡債風暴之後，付出慘痛學費，學了一次乖之後，從此，台灣金融業共同對聯徵紀錄的維護，幾乎是舉世聞名。

情勢已難逆轉 應研擬完善配套措施

富邦銀行消金行銷部資深協理楊琇媚表示，富邦自己規定，每三個月就要向聯徵中心更新一次客戶信用紀錄，不只富邦如此，近兩年來，台灣聯徵中心的客戶資料，幾乎已是全球之冠，甚至還有香港等地的聯徵帶隊前來學習觀摩。

若未來一旦下修到一二．五％，銀行界人士說，等於現行利率在一二．五％以上的消費者，紀錄全部消失，偏偏這些人之中，可能為數不少位居社會階級較底層，例如是收入不用繳稅的攤販，聯徵中心的消費行為紀錄，很可能是僅有可以描述這些社會階層人士的公開紀錄，一旦消失，未來在司法、社會學上都失去一份極為珍貴的資料。

而李懿哲表示，即使只是斷層，也就是中間斷掉一段時間，將來可能也沒有銀行敢續做，因為在景氣谷底時的行為紀錄遺失，銀行承受風險相對高出甚多，這部分的風險無論是銀行或客戶承擔，其實都不合理。

在情勢已難逆轉的情況下，至少，政府應該在有完整配套措施的環境下，再推出新政。中華民國財金智慧教育推廣協會理事楊子江提醒，《融資公司法》在立法院靜靜躺了三年，沒有人關心，但卻急著要立刻調降信用卡利率，顯然不夠周延。

事實上，國外有許多專做小額貸款的民間融資公司，「銀行就能把信用卡的支付功能與借貸功能清楚切割」，楊子江說，大家各司其職，才是解決之道。

吳昕灝提醒政府該有日出條款，他舉例，日本在○六年將個人借貸法的利率從二九．二％降到二○％時，也有兩年緩衝時間，一方面讓借貸者可以慢慢還款，也讓業者有時間進行下降成本工程，何況「將來借不到錢的個人，政府也該有救濟方案配套，再執行比較恰當」。

不論如何，在民粹高漲、選票重於一切的政治潮流下，這些聲音早都聽不見了，銀行的哀號、銀行客戶的不公平，似乎都淹沒在政治的浪潮中，市場的運作趨於死寂，沒有人在乎。

民粹發威  再一次讓銀行業者搖頭嘆息

民粹至上幾乎成了藍綠惟一的共識，而金融業所謂的「市場運作」，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次的雙卡利率是一例，而前不久有銀行想要徵收帳戶管理費，也是一次讓外商銀行瞠目結舌、讓銀行業者搖頭嘆息的祭品。

一個多月前，大眾銀行與外商渣打銀行公告，表示帳戶金額不足一定門檻者，將徵收帳戶管理費。事實上，這種作法在國外非常常見，國內主要外商銀行也以10萬美元作門檻，行之有年，但由於有立委跳出來質詢，要求主管機關首長對此政策表態，最後甚至驚動央行彭總裁出面邀請銀行業者喝咖啡，硬把這件原本只是「市場行為」的小插曲，變成變奏曲，在莫名的「社會觀感」壓力下，撤回了這個公告。

但事實上誰不知道，如果民眾真的「不喜歡」這項政策，大可把錢領光搬到不收費的銀行去，這不就是市場機制下的自由選擇嗎？但無奈的政治，悲哀的金融業者，倒楣的小股東們，股東權益就淪陷在這個選舉至上的大環境裡，一點一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