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來,世界主要貨幣兌美元皆呈現強勢狀態,惟獨台幣與日圓這對亞洲難兄難弟持續疲軟。雖然中央銀行積極扮演台幣保衛者的角色,但在利率調升和刺激內需的兩難與矛盾下,看來央行總裁彭淮南還有一場苦仗要打。
就算神經最遲鈍的人,最近也一定發覺台灣物價漲了。特別是對進口依賴度深的產品,如:奶粉、麵粉;最近如果曾出國的人,也一定會發現新台幣愈來愈「小」了,不僅出國團費變貴,想帶點小紀念品回國,要掏出的錢也比從前多了不少。這背後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台幣匯價不斷下跌所致。
美元今年以來兌世界主要貨幣,都呈現弱勢狀態,惟獨日圓及台幣,兌美元的匯價卻一路走軟。特別是台幣兌美元的價格,由前年五月的三一.三元,一路下跌至五月中旬的三三.四元,眼看台幣就要跌破三三.五元的重要關卡,台灣央行在五月下旬開始大量拋售美元,買進台幣,在五月二十四至二十八日的三個交易日中,台幣連升近三角。央行老大一出手,一時間,原本看空台幣的各路英雄突然收手,看似央行再次鎮壓群雄,但以基本面來看,總裁彭淮南這次面對的台幣保衛戰,將比以往艱險許多。
資金出走現象短期難解決
某位熟悉外匯市場的人士就指出,央行力守台幣的決心雖強,但以中期市場環境來看,影響新台幣匯價的負面因素,仍然比正面因素要多。央行拉抬台幣效應,就算短期能奏效,但能持續多久?恐怕連手握二千七百億美元外匯存底的央行,自己都沒有太大把握。
確實,綜觀目前國內外總體經濟因素,台幣確實處在比較弱勢的地位。以負面因素來看,過去一年,台灣民眾對外證券投資全年淨流出高達四四一.二四億美元,換算成新台幣約一.四兆元,資金出走極為迅速,短期內很難消退。
其次,製造業正逢第二季淡季,台股很難在旺季來臨之前有大幅表現,反觀海外股票市場仍相對活躍,除非股市大幅跳升或是海外市場急速萎縮,否則要讓台灣一般民眾把錢留在台灣的資本市場,可能性不高。
股市不振,那以大戶為主的債市又如何?近一年來,台灣民眾大量賣台幣轉投海外,讓島內游資過剩的狀況更為嚴重,央行為了收回市場上氾濫的資金,不斷利用公開市場操作收回資金。近一個多月,更在貨幣市場強力拉升長天期的NCD(可轉讓定期存單)利率,使得原本已經受金檢影響的台灣公債市場行情,更進一步冷卻。
值此同時,美國停止升息的訊息似乎愈來愈強,甚至有降息的可能,美國債市交投頗為活絡,「台債空、美債多」的差距更加明顯,嗅覺靈敏的資金,當然還是往外跑。加上台美兩地十年公債殖利率的利差,仍高達二五○個基點,資金繼續往外走的機率,當然還是相當高。
尤有甚者,今年立法院很可能通過放寬保險業海外投資上限的規定,從原本的三五%,提升到四五%。一旦真正放寬,一般預估,扣除壽險業避險操作部位,壽險業資金可能外移的規模,將達三三○○億元。這對台幣又形成另一道壓力。
國際訂單與台股是最後武器
不過,對台幣而言,也不是沒有正面因素。今年全球景氣維持暢旺,使得台灣外銷訂單屢創佳績。第一季經常帳順差,高達八十七.八億美元,創史上單季次高,如果全球景氣不墜,台灣廠商一定會賺更多美元回來,對台幣當然有安定作用。
另外,如果台股在今年下半年真有九千點甚至一萬點行情,外資一定會匯入資金先行卡位,外資今年買超台股金額已經達六百億元,如果能進一步大幅加碼,那麼對台幣也會有一定的支撐。
就算前面兩個因素失效,台幣還有台灣中央銀行這個「鐵桿捍衛」司令。央行手上有二千七百億美元的子彈,一旦有狀況,當然可以適時在市場積極拋匯、買進台幣。加上其歷年來「道德勸說」的影響力,沒人敢小看央行。
但是,這次,央行面臨的卻是一場比以往都艱困的守衛戰,因為他手上可用的武器,愈來愈少。
從總經理論來看,要引領幣值向上走,最重要的武器就是國內利率。在正常的狀況下,一旦利率調升,代表該地區幣值需求增加,匯率通常會往上跟著走。但對於利率,台灣央行有太多的顧忌及掣肘,這個重要武器,也因此愈用愈鈍。
二○○三年中SARS之後,全球景氣開始轉好,包括美國聯邦儲備局在內的各國央行,紛紛開始調升利率。但台灣央行一直肩負著維持貨幣寬鬆以刺激國內需求的「使命」,調升利率的腳步始終慢一步。
本來依據經濟學理論,寬鬆的貨幣供給,應該會刺激民間投資,進而推升實質經濟成長。可惜,台灣民間投資並沒有因資金寬鬆而大幅成長,反而造就了過多的游資,以及銀行間滿手的濫頭寸。
○五年及○六年間,這些消化不掉的游資,在消費金融領域吹出了泡沫,近一年,消金呆帳好不容易逐漸打消,房貸泡沫疑慮又起,原本該要帶動民間投資及實質成長的美意,最後並沒有實現。
照理說,央行不應放任游資亂竄,但央行利率政策的重要指標:物價水準及貨幣供給,一直維持在目標區內,使得央行一直未積極處理游資氾濫的問題。
想不到,這一兩年來,全球景氣及鄰國經濟卻加速前進,連帶使國外資本市場及幣值快速增值。台灣雖有成長,但幅度明顯落後不少,形成購買海外資產的風潮。加上台灣長期低利率,與國外形成的利差,更加速資金外流,投資人「自力救濟」,把資產移向海外,等於用國外鈔票對台灣經濟投了不信任票。
大選前利率只能龜速調升
如果原因真在利率,那麼央行加速調升利率,不就成了?
事情並非如此單純,因為如果現在大幅調升利率,羸弱的民間投資會更虛,撐起台灣內需的其中一根大柱子--房地產,也一定會遭受衝擊。如果狀況處置不好,更可能進一步拖垮金融體系。
何況,總統大選在即,執政者絕對不可能任由以上的情況發生。因此,央行只能透過公開市場操作,「緩步」引導利率上升,同時也在外匯市場買進台幣,以政府力量擋住大量外逃的資金,但支手難撐巨廈,彭總裁這場仗,真的不好打。
最好的狀況是,國內實質經濟成長力道,回復世界平均的水準,國內民間投資快速成長,讓企業及投資人能在台灣島內賺到比國外更多的錢,資金自然會回台灣。一旦台幣需求上揚,一方面可以消化過多的頭寸,一方面也能用市場的力量來引導利率緩步上升,目前的狀況才能真正解除。
很可惜,以上這些都不是央行總裁這個職位能左右的,在財政政策付之闕如的情況下,央行長年獨力擔任國內經濟的「保母」角色,但是,如今,奶水已快用盡,目前充其量,央行也只是個被動的「看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