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選舉荒腔走板的表現,讓馬英九輸的不只是高雄市,而是選民對他管理國家與危機應變能力的信心,更讓原本快要潰不成軍的民進黨,有了二○○八年打敗馬英九的勇氣與信心。
十一月十四日,爆出市府祕書余文假發票報帳後,馬英九的「震撼教育」拉開序幕。馬英九第一時間曾考慮辭市長,但因副市長金溥聰、祕書長李述德建議大局為重,很快就決定不辭。
特別費案當辭未辭 失去第一時間止血機會
馬的決定傳回黨內,其實有人持保留意見。副主席關中在倒扁紅潮時,就曾建議馬辭去市長職務,現在更認為馬應該以大動作自清,但馬婉拒。不辭市長的結果,是政治上無法止血,到十一月二十三日第二次偵訊時,馬英九才發現事情不對勁,因為檢方有可能起訴馬。
一向鎮定的馬英九有些慌了,他首次向友人發出求救訊號:「事情不太對,你們要幫我!」與會成員私下說,馬和他們見面時的臉色「有些慘白,心神不寧」,還一度氣到睡不著覺,但政治負面效應已經發酵。
沒想到在前院著火時,他的黨務幕僚卻在後院點火。
二十三日,馬接受檢方約談的同時,國民黨祕書長詹春柏對記者說,依照黨章,即使馬被起訴也不須辭,引起軒然大波。馬英九很生氣,事後還曾痛罵詹春柏:「你在搞什麼!」逼得他在隔天與立法院長王金平見面時,首度明白表態,只要一起訴,就辭黨主席。緊接著,中常委蔡正元要修內規,廢止起訴即停黨權規定,名為助馬解套,卻讓馬被外界再輪番炮轟一次。
馬緊急安排四場與立委座談,澄清絕對不會為自己修改內規,而立委像教導小弟般,東指西點要馬多沾鍋啦、多跟立委喝酒博感情啦,馬英九低頭猛抄筆記,連聲稱會辦理。但是「新聲會」要求「集體領導」的聲明突然流出,硬是讓馬顏面無光。
馬宋密會互信不足 曝光後各出重手對幹
抱著惡劣心情,馬英九風塵僕僕趕到高雄輔選,心情不好,決定很多事就會跟著犯錯。馬英九引以為傲的名譽因特別費可能被起訴蒙上陰影,雖然面對幕僚時故作輕鬆、毫無懼色,但私底下,他卻跟宋楚瑜方面悄悄地接觸起來。
宋楚瑜參選台北市長一直是馬英九的「燙手山芋」,十一月七日連、馬、王罕見地到連戰台北市仁愛路辦公室會面,馬被連戰狠狠說了一頓,要馬想好宋的「退場機制」;當時馬不以為意,宋賭氣拒見,馬宋會不了了之。但特別費事件卻讓馬亂了套。
藍軍知情人士事後指出,馬英九當時應該是亂了方寸,開始擔心宋楚瑜不退,謝長廷真的可能選上;只要民進黨入主台北市,馬八年執政將會有多少資料被扭曲公諸於世,對馬來說,將是不可想像的惡夢。
馬終於在十一月二十七日,再次向宋楚瑜提出見面請求,宋核心幕僚張顯耀、宋楚瑜友人楊建綱(異康公司董事長)兩個月來持續穿梭的「國親政黨聯盟」協議也重見天日,馬英九點頭願意重新考慮,宋方面頗為驚喜與訝異。宋當時認為,馬是來「求援」的,因為馬終於遇到政治上的困難,這對宋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十二月一日,馬宋見面深談四小時後,簽下國親立委選舉合作的政黨聯盟協議。當下宋楚瑜講得很明白,他願意馬上宣布到高雄去輔選親民黨市議員候選人,這樣外界就知道他不選了,馬英九高興地直點頭,但他沒想到的事情卻接二連三發生了。
十二月二日凌晨二時,眼睛都快張不開的馬英九離開宋楚瑜仁愛路基金會,四個小時不到,再度從家裡趕到松山機場坐飛機;睡眠不足、累得快死的他,壓根沒想到謝長廷已經拿到他的座車進出宋基金會的照片,正在台北開記者會大爆料。
當馬宋密會曝光的消息傳進正在旗津港口吃冰的馬英九耳裡,馬對宋的不信任感一湧而上。
同時宋楚瑜又公開狂打「宋進市政府、馬進總統府」宣傳攻勢,馬英九怒不可抑,他沉著臉,認為宋楚瑜擺了他一道,不但拿到他親筆簽下的政黨聯盟協議書,還開始大玩「棄郝保宋」,企圖讓馬啞巴吃黃連。
政治情勢險惡至此,馬英九也硬著頭皮跟宋開幹,反駁「棄郝保宋」外,黃復興黨部「四捨五入(捨四號宋,投五號郝)的文宣立即發出;馬幕僚更對媒體放話說,「馬宋會」是宋想見馬,馬很不願意,不得已才答應見。這果然讓宋暴跳如雷,馬看了報導也不作聲,兩人前一天的「相談甚歡」已煙消雲散。
但簽字文件在人家手裡,馬英九深知,如果宋選後拿出來,勢必搞得難看,而且馬自己口口聲聲說不要密室政治,雖然很氣惱,馬還是在十二月三日緊急寫下一張紙條,託張顯耀交給宋,表達相關善意。張顯耀後來也影印馬紙條給媒體,證明馬沒有放棄國親聯盟。
馬宋密會風波讓馬緊急回防台北,但高雄又開始出狀況。綠營在十二月三日愛河牽手的活動顯現威力,國民黨機密民調出爐,黃俊英與陳菊的差距竟然從前一個禮拜的領先一二%,縮小到僅三%左右,幾乎是誤差範圍,選情進入危險期。
面對高雄可能失守的危機,馬英九決定最後三天都住高雄,不斷安排掃街,與高雄市選民握手、再握手,希望拉回黃俊英的優勢;馬英九深知,台北「棄宋保郝」已經發酵,但高雄反而危險。
馬英九雖然駐守高雄,但連日來的疲憊,已經讓馬情緒有些失控。國民黨高雄市黨部六日發了一個採訪通知,「馬英九主席晚上十點半,在愛河河邊曼波露天咖啡,請媒體記者喝咖啡聊天」,馬準時出現,一路和民眾握手,不料坐下來後,突然滿臉不高興,覺得一桌一桌的散開,他沒有辦法和記者們坐在一起談,竟然當場起身走人,前後不到一分鐘。
馬帶著臭臉離開時,民眾衝上去握手,馬頭也不回,隨意伸出手握了一下就離開,高雄記者當場拍下了這些鏡頭,還放在網路上傳閱,馬的態度惹惱了一缸子高雄在地記者。但是這些尚不足以影響黃俊英選情,真正動搖黃選情的最大危機,竟然來自九日選前之夜造勢活動結束後。
面對陳菊陣營壓箱攻擊 應對完全荒腔走板
當晚馬英九已回到飯店,和幕僚商量選情後就上床就寢,沒想到睡了不到一小時就接到電話,原來陳菊陣營拍到疑似黃俊英陣營發「走路工」的鏡頭,正開記者會大肆抨擊。
馬聽了這消息後,心情大受影響,交代幕僚立即處理,悶著頭睡了一覺後,第二天大清早起來就情緒不佳,吃早餐時,馬怒指著高雄市黨部主委許福明:「你們控告陳菊動作還是不夠,黃俊英要更積極點啊!」
但是馬碎碎念也沒用,他自己也拿不出個方法,只是氣惱地飛回台北,再不斷地用電話指揮黃總部趕快開記者會。黃總部卻告訴黨中央,要等陳菊開完記者會才要開,等到黃俊英出來時,新聞都已經反覆播放陳水扁總統投票講出「有人發走路工」的鏡頭已兩個小時;馬氣得七竅生煙,只好親自上鏡頭再批扁,但為時已晚,台北媒體開始批評馬英九不敢擔保黃俊英。
選前二十天,馬英九在特別費、馬宋密會、走路工等事件上,一路顯示危機應變能力混亂,拿不下高雄,國民黨無法突破南台灣的綠色防線,已經讓馬的總統路荊棘滿布;選前二十天內暴露的危機管理全然失控,更讓「馬英九神話」一去不復返,流失政治權威與民眾信任的馬英九,未來的路已不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