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催生NCC的人,而今卻聲請大法官釋憲宣判它死刑;身為NCC首任主委的蘇永欽,自己就是憲法專家,曾任國民黨不分區國代,深度參與修憲,還一度是大法官熱門人選,現在卻成為違憲機關的代表人。
正因如此,注定這個在「綠家庭裡的藍寶寶」得不到疼愛,而且讓民進黨政府恨之入骨。NCC掌管國內數千億元電信通訊產業,以及廣播電視政策制定和管理,分別將交通部、電信總局和新聞局相關職權統一集中,移撥人員與業務成立了新單位,卻在短短五個月後,即被司法院宣告違憲,限時消失。
昔日的憲法專家 今日領導違憲機關
當年,為了讓黨政軍退出媒體,社運界和民進黨曾用力呼籲政府仿效美國FCC,成立NCC。經過多年努力,NCC組織法終於在立法院審查通過,但歷經政黨輪替加上藍綠對立,在泛藍立委的「加碼」下,卻讓NCC「染色體突變」,委員的提名和審查充滿政黨比例的影子。最後,NCC因違反責任政治、權力分立原則,加上政黨參與太深,經大法官會議解釋,被宣告違憲。
曾經為它催生、付出心血的人,而今卻聲請大法官釋憲宣判它死罪;身為NCC首任主委的蘇永欽,自己就是憲法專家,而且曾經擔任國民黨不分區國代,在李登輝總統時代深度參與修憲,一度是大法官熱門人選,現在卻成違憲機關的代表人,NCC多舛的命運,說來只有「造化弄人」四個字可以形容。
雖然大法官會議釋字第六一三號解釋文中,也明定「落日條款」,指NCC最晚到民國九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失效,不影響失效前所做行為的適法性。但一個只剩二年壽命的機關,人員工作士氣的維繫,和業務的正常推動,在在都考驗蘇永欽的領導能力。
透過修法 使NCC真正成為獨立機關
一直在學界發展的蘇永欽,本來利用一年休假機會,應邀前去北京從事學術交流,教授兩岸高級民法課程,卻無端被國民黨電話召回,擔任國民黨推薦的NCC委員候選人。以蘇永欽和黨主席馬英九的「同窗」之誼,他或許很願意用自己的學術光環,為馬英九領導下的國民黨增色、加分。而且當初他覺得一來「數位匯流」的觀念很新,很有挑戰性;二來「獨立機構」的定位,有抗壓性,可以真正做事,也比較沒有酬庸色彩,才答應這個差事。不過,現在這種處境令他唉聲嘆氣,坦承自己是「後悔莫及」。
NCC最受質疑的,是委員產生過程政治力介入太深。依NCC組織法第四條規定,各政黨(團)接受各界舉薦,並依其在立法院所占席次比例共推薦十五名、行政院長推薦三名,交由審查委員會審查產生十三位委員;而審查委員會也由各政黨(團)依其在立法院所占席次比例推薦十一名學者、專家組成,採記名投票,第一輪投票過關門檻是五分之三,第二輪降到二分之一。
結果「規則決定行為」,民進黨尊重專業的「美意」,竟造成泛藍大勝,種下NCC日後爭議不斷的因子。
蘇永欽感嘆:「我們的政治部門,看起來是如此低俗而不理性,但知識分子也不能自命清高。」
他認為就產業發展需求而言,NCC有存在的價值,現在的制度雖不完美,但透過修法,可以讓NCC委員的產生方式更符合獨立機關的期待;而且只要修改審查委員會的投票規則,改為三分之二同意通過。依目前台灣的政治生態,藍綠陣營都無法突破這個高門檻,如果NCC委員必須得到跨黨派、超藍綠的支持,NCC才可能超然獨立。
雖然蘇永欽很有誠意要幫NCC度過難關,也願意和行政院長蘇貞昌共商「三贏」之道,但新聞局長鄭文燦幾度「重炮轟炸」NCC,讓曾在台大兼課、教過鄭文燦的蘇永欽心裡很不好受。他了解在目前這種政治氣氛下,新聞局非得多說一點、說重一些,所以當老師的只好私下找學生疏通,表達願意在法律上盡量配合的善意,列席行政院院會、立法院加強溝通;也強調立委有權要求NCC委員下台,但政府官員不該口出惡言,就像拿石頭丟玻璃屋,有時會反彈打到自己,讓政府形象受損,降低人民的信賴感。
不過,對於「獨立機關存在的必要,正因它有抗壓性和長久的價值,才能完整實現法律的理想,除非修法,否則NCC不宜配合行政院政策行事。」這一點,蘇永欽很堅持。而且這是繼金管會之後,又一個挑戰行政院「行政一體」主張的獨立機關,若從金管會的例子來看,蘇貞昌不釋權的態度似乎也很堅決。
目前,NCC即使停止運作,也無權自行決定把人員和業務劃回原機關單位。所以這個「綠家庭裡的藍寶寶」,儘管非常刺眼,常鬧家庭革命。但行政院似乎也該認真思考,雖然它的誕生不盡如人意,可現在也無法立即終止它的生命,因此未來兩年該如何和這藍寶寶和平相處,並合作修法,需要很高的政治智慧和彼此的善意磨合,否則口角不斷、爭議不休,將是可預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