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全球資本市場面臨極大的考驗，道瓊工業指數自高點崩跌了三九％，那斯達克大跌三七％，而在七月底的五個交易日，這些指數又出現自一九九三年以來最大的漲幅。我相信在未來一兩年，市場從長期的熊市中緩慢復甦，還會有許多這類的循環震盪。
最近有部吳宇森執導的電影《獵風行動》（ Windtalkers ）， 敘述在二次大戰時，美軍的無線電密碼屢遭日軍破解，重創美軍戰力。之後美國利用那瓦荷族（Navajo ）的語言編成新密碼， 當時身負任務的戰士，在浴血戰中既要攻下關鍵戰略據點，又要不計任何代價保護這套密碼，以免落入日軍手裡。
命令很簡單，但是執行的過程很慘烈。敵方火網綿密，眼見身邊弟兄一個個倒下，彈藥有限。此時要完成任務，除了勇氣、智謀，還要有堅定不移的信念。戰場上不需要講大道理，唯一的目標就是要完成任務。
創投差不多也是這樣。我們常談及總體經濟如何，個體經濟如何，但在現實環境裡，大局只是故事背景，身處第一線的創投就如同身處戰壕，帶著有限的彈藥（資金），任務是幫助公司生存，攻下市場據點，並為投資人帶回勝利的果實。戰場上即使子彈從你頭上飛過，身旁砲聲隆隆，還是要保持頭腦清楚。
最近我在舊金山出海關，大概因為是清晨第一個出關的旅客，所以那位官員就很認真地問我一連串問題，頗為繁瑣。 後來，他問我從事的行業，我說， 「我是investor （投資人）。 」他一聽，馬上停止翻閱證件的動作，抬起頭滿臉同情地看著我，「這一陣子，你們一定很不好過吧，你可以走了！」他不再找我麻煩，讓我盡速通關。
回到公司後，我把這件事告訴同事，每個人聽完後或是苦笑，或是大笑。沒錯，這段日子以來，投資界真的是鼻青臉腫，還好大家沒有喪失幽默感。
以前我們所投資的公司要開通訊會議，通常會顧及我在不同國家的時差，盡量不讓我半夜起來，但現在，也顧不得什麼是合理的時段了，公司的生存最重要，經常我得在半夜起來開會，這還能習慣。倒是有一晚，我交代旅館接線生，請她分別在一點、三點及六點以電話叫我起床，接線生忍不住說，這樣你能睡覺嗎？我也不禁笑了，還好我父母把我養得好，讓我真的像士兵一樣，行軍照常可以睡覺。
我們現在就像身負任務的戰士，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拚命找出投資公司的風險與潛力，把公司做好，讓投資的價值能夠極大化。這就是創投的真實生活，也是我們的使命。
彈藥有限，資源也有限，第一挑戰就是要有取捨。籌資不易，所有的行動都要有創意，標準也更高。好比有十家公司，但資金只有幾千萬美元，有時只能壯士斷腕。有時候不是某家公司不值得救，而是另一家公司更值得投資，因為同樣的努力及投資，有的可能只是回本甚至只回收一半，但有的卻有三或五倍的回收。
創投第二個要面臨的挑戰是：在心理、思想、尤其判斷上，不能受環境影響。道瓊一天跌三百點，任何人看到都會沮喪，一天漲了四六七點，也都會高興；投資組合中有家公司必須忍痛關門，有家公司簽了一個大合約，我們也都會或沮喪或雀躍。但是，不能讓情緒影響我們的專業及判斷。
有位創投界的朋友擔任一家初創公司的董事，卻一直和該公司的代理執行長不對盤。最近這個代理執行長簽了一個五萬美元的訂單，金額雖然不大，但卻是第一筆生意。可是這位董事一直澆代理執行長冷水，說這個訂單杯水車薪，甚至代理執行長進行募資活動，回來說有三個創投對增資有興趣，結果這名董事卻唱反調說，「上次我和他們吃飯，他們說對投資這家公司沒有興趣，因為這家公司沒有執行長。」
一家初創公司成功的第一階段，可能需要快速達到一百萬或五百萬美元的營收，但是在環境艱困的時侯，五萬美元也是收入，對公司會有幫助，創投的冷言冷語讓團隊泄氣；同樣的，這位代理執行長確實只是代理，但他永遠保持樂觀進取，是公司得以進步的泉源。但董事的話，卻像扯後腿，讓公司的管理階層聽了很不舒服。
環境惡劣，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但絕對不能影響到專業判斷。現在美國每天都有好幾個壞消息，但是，我要問的是，我們只看事情的一面嗎？最近美國公布七月芝加哥採購經理人指數首度下降，結果報紙媒體一直講，把大家都嚇壞了，可是，換個角度想，這個指數在過去六個月一直上升，可是大家現在已不管過去一直上升的事實，只看到七月緩了下來。
過去七個月，可怕的消息接踵而來，基本面固然嚴峻，但心理面更造成惡性循環。創投要密切觀察情勢，但是不能讓心理影響判斷。我們最終的目標，是盡其所能把我們的投資效益極大化，而且，大多數有經驗的創投也同意，對創投投資而言，最壞的時刻，也是發掘最好投資機會的時刻。
比起數年前，現今在建立及成長的公司而言，有許多因素都是正面的。例如人才好找、條件好談、辦公室租金很低、找律師一定不難，還有最重要的，現在找到的錢大多是聰明錢（ smart money ），不是一窩蜂的熱錢。 這種時機，往往可以發掘出最好的投資案。
歷史上有很多好的公司，都是在環境最惡劣的時候創立的，例如甲骨文、戴爾、昇陽、微軟、星巴克（ starbucks ）等， 他們在剛創立時，不是沒人重視，就是環境差得極難募錢，可是依然有聰明的錢會投資他們。所以現在對創投來說，又是一個機會。
最近華爾街日報有一篇文章，作者有一段話說得很好，她說，「景氣不好，卻可以是新創公司的好機會。我擔心很多創投會因為太憂慮或太恐慌，而失去這個時機。」我非常同意這段話。
最近，eBay用十七億美元買下 Paypal，IBM花三十五億美元買下PriceWaterhouseCoopers （適華庫寶）顧問，Symantec 在七月十七日一天以總數三．六億美元購併三家公司。為什麼環境這麼壞，這些公司還要花大錢從事購併？很簡單，競爭者愈少，購併的效益將會更大。聰明人在這個時候挑精撿肥，而不是讓恐慌盤據心頭，臨陣退縮。
創投的使命，是把事情做對。就像那群奉命攻下據點的士兵，即使形勢險惡，同袍傷亡，還是要勇往直前，靈活運用有限資源，能取能捨，完成自己的任務。
同樣的，創投也會在艱難的市場中努力不懈，求生存之外，也要往前突破。等塵埃落定時，就可以看見成果。這就是我們在市場低盪時，反而更加忙碌的原因。當然，前面提到的那位海關官員給我同情的微笑，也是一種打氣嘍！（笑）
曾煥哲（ Joseph Tzeng ），華晶創投（ Crystal Ventures/ CIVF ）執行合夥人，歡迎讀者來信交換意見：jt@crystalventures.com，若你要給華晶創投你的創業計畫書，請寄至：submit@crystalventure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