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願意見到天災人禍,可是,一發生了災難,人們的眼睛卻又很難從電視、報紙的新聞報導畫面中移開。如果,這種對災難報導的耽溺長達一個月以上,那代表||你病了。
但是,這些災難報導並不會為人們找到答案和寄望,反而會對大家,尤其是心理強度不夠的人,像是精神耗弱者、老人、小朋友們帶來「第二手心理創傷」。所以,陳國華身心診所資深心理師黃龍杰特別提醒民眾,若家人出現以下的症狀,就要給與適度的關心和安撫。
第二手心理創傷 老人家和小朋友易得
事實上,這些症狀在去年美國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時,就發生在美國人身上。在九一一事件後一個月,華盛頓郵報在調查全美國的醫院後發現,許多美國人因為情緒受到重創,而在生理上出現失眠、晨間沮喪、失去原有活力、對事情不感興趣、不想做未來計畫等失調症狀;而原本就受痼疾困擾的人,身體病痛變本加厲。其中像華盛頓醫院中心,返回醫院的求診患者增加了五倍、紐約水牛城洛斯威爾公園癌症診所的患者也增加了兩倍之多。
甚至連遠在七千哩外的台灣,也因為電視和報紙像接力賽似地,不斷重複播映或刊登「客機撞大樓」等,在心理學被歸為會增加群眾壓力的「危險因子」畫面,使得個性較為緊張、要求完美的人產生認知價值崩潰的現象。
「他們認為世界快要完了,世界不再安全可靠。」實際接觸到臨床個案的黃龍杰說,而後來台灣也接連發生納莉水災等,讓人們益發覺得「人生無常,國土危脆」。
強迫正常作息 一切回到正軌
當民眾「目睹」大量且重複的災難報導時,黃龍杰指出,對於精神較為脆弱的人,通常會出現三種反應症狀:一是因為感同身受而觸景傷情,雖然不是受難者家屬,但卻因為過度感同身受或過度認同,以致心情低落。像九一一事件時,就有人覺得走到哪裡都不安全,而當有飛機咻一聲從頭上經過也都會心驚膽戰。而這次的華航空難,黃龍杰就接觸到一個案例是,因為朋友就在機上,所以一次買了十多份報紙回家看,不斷找尋相關的資訊,也把自己暴露在第二手創傷之下。
第二種反應症狀是避免傷情,所以變得退縮、人際疏離或麻木,覺得人生很悲觀,所以不想或不敢再去看電視,久而久之就會有畏懼症;第三種是變得容易受驚,過度警覺、注意力不集中、失眠、發脾氣,甚至會幻覺增加等等。
對於出現這三種症狀者,黃龍杰表示,應是屬於「急性壓力症候群」患者,若得到適度紓解或有家人系統的支援,則症狀多在一個月後逐漸減輕,甚至復原。但如果症狀持續出現達一個月以上時,則就屬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患者,必須經過專業醫師的藥物及心理輔導治療,不過後者多發生在罹難者家屬身上,而且往往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會走出陰霾。
雖然「急性壓力症候群」的症狀並不算太嚴重,但由於多半會出現在精神耗弱者、小朋友或老人家身上,所以家人還是要特別注意,不要任由他們的想像無限擴張、擴大;要多陪伴在他們身邊,強迫他們維持正常作息,並讓他們知道,世界依舊穩定運轉、生活依舊安全。
不做加害人 做做台灣的村上春樹
撰文:劉萍
當資深心理師黃龍杰說出「第二手心理創傷」這個「病名」時,做為媒體的我們才終於知道,每一次災難的發生,媒體都在主動扮演著加害人、凶手的角色。
台灣經歷了這麼多次的災難,對媒體來說,早已經有一套標準化的處理流程:失事畫面、家屬哀痛的神情、家屬與肇事主的衝突、失事原因分析、賠償與保險、政府慰問、民意代表責問,最後則是不一定每次都會出場的官員下台。
而經過如此標準化且快速的處理流程,每一個小時就會在至少五個以上的新聞頻道播出、每一天在各報至少以三大張的版面登出,媒體在傳遞資訊的同時,也在麻痺人們對災難的了解與關心。
相較之下,美國媒體在九一一事件中的表現就很令黃龍杰佩服,因為事件發生不到三天,CNN都已經停播災難畫面了,台灣各電視台卻還在重複播映這種創傷提示( trauma reminder )或損失提示( loss reminder )。他覺得台灣的媒體工作者,其實很需要建立「心理創傷」的概念,除避免本身成為二度災難,而成為實體復建和心理復健的第一線救兵。
只是,對這些年來歷經重大災難的台灣人民來說,需要媒體扮演的,應該是像日本村上春樹的角色。村上春樹是日本的知名作家,但在一九九五年發生的神戶大地震、九七年的東京地下鐵沙林毒氣事件後,他用比較多的時間(指給受害者、加害者和讀者),以短篇小說集《神的孩子都在跳舞》、用報導文學的方式寫出了《地下鐵事件》和《地下鐵事件︱│約束的場所》,來探討災難的發生原由、思考災難對人心所帶來的創傷,及治療的可能性。
也許,短時間內,媒體界還不會出現台灣的村上春樹,但至少可以不要再拿著麥克風殘忍地直問災難受害人:「請你說說現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