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西門町的紅包場裡,六、七十歲的白髮老翁是台下常客,但最近,年約四十歲的金棕髮老外鍾順龍( Jeff Hargrove 〕成了場中令人側目的稀客。
其實,紅包場已是一個為人熟知且有點過時的產物,而在其中演唱的女歌手們也不是第一次當上藝術作品中的主角。但台灣的「觀眾」,包括那些天天見面的老翁們,可能是第一次透過老外,聆聽到這些女歌手們唱自肺腑的靈魂之歌;而這些不太帶感情唱了一、二十年的女歌手們,也是第一次在老外的鏡頭前卸下交易的面具,釋放出連她們自己也都未曾面對過的真面容。
從彼此誤會到大家的「外文」很進步
「對我來說,肖像最重要的是感情。我想拍的不是人的外在,而是她們內在深處那湧動的情緒。」鍾順龍說。
但人的內在,沒有十年以上交情,哪是那麼容易進入的,何況鍾順龍只花了十個月交心、更何況鍾順龍還用了一個比較長的曝光時間(三秒〉 來等待?
「剛開始要她們唱出最喜歡的歌時,她們都誤以為要唱客人最常點或是最受歡迎的歌。所以,先要彼此了解和信任。」鍾順龍說。
此次攝影展的提案者,也是拍得麗文教基金會副執行長葉姿吟,一路陪著鍾順龍與二十六位人生經驗比她老到的中年女性周旋,看著鍾順龍的國語與二十六位女歌手的英語日益精進,「 Jeff 非常尊重她們,十個月的時間裡,閒聊、談心的時間遠超過拍攝。而只要拍攝當天,歌手的情緒不對,即使 Jeff 已經花了很長的時間準備好器材,但他絕不勉強她們拍。 到後來,在拍攝前後,Jeff 和歌手們就像一家人,拍攝時就像是一組 team。」
到最後就像是在做心理治療
於是鍾順龍慢慢知道了歐陽麗早年喪夫,只好上台賺生活費、大女兒為了她也一起到紅包場唱歌的故事;聽著作曲家汪石泉(編按:作有卡通(小蜜蜂)、(小甜甜)、(北海小英雄)、(無敵鐵金剛)等中文主題曲〉 從重慶娶來的太太,在台上為著汪石泉的理想而高歌,在鏡頭裡卻低吟著掛念孩子的(明月千里寄相思)。
雖然她們的故事都有著同樣的基調,但在鍾順龍眼裡,沒有一個故事是一樣的,而每個故事都是很真實的人生,「至少,我是深深被打動的。所以,這是我想告訴台灣觀眾的,who they are?」
葉姿吟甚至形容,鍾順龍就像在為歌手們做心理治療。因為她們原本在台上所唱的輕快歌曲,在鍾順龍的鏡頭前卻換成了慢板的(隨風而逝)、(舞衣)、(昨夜我為你失眠)、(恨不相逢未嫁時);原本在台上展露的笑顏和性感,在鍾順龍面前只見滿是哀愁與無奈。所以大部分的她們還是掉下了眼淚,但在淚中也終於釋放了自己。
所以,後來有許多女歌手與鍾順龍見面的第一句話,「我最近不再吃安眠藥了」、「我現在睡得好好」……;而在台上唱歌時,若見鍾順龍坐在台下,便會特別有感情地唱出那首鍾順龍才聽得懂的歌。與鍾順龍的互動,為她們原本壓抑與刻意隱藏的自己打通了一個小小的出口,這出口多少改變了她們對人生的看法與態度。
把這首歌獻給自己
曾參與並主辦過很多類型展覽的誠品書店企畫李玉華與曾亞雯表示,雖然以紅包場為主題的展覽也有人辦過,但這次由於拍攝者是外國人、被拍攝者是女歌手,光是這樣的對比就很有趣了,所以她們認為這個攝影展很值得大家來參與。
「來看展也可以上台唱唱歌喔。」李玉華說,當記者故做勇敢地表示要上台高歌時,鍾順龍也很「入境隨俗」地說:「我會給你紅包!」記者便表示,如果紅包裡裝的是為記者拍的照片,就一定大膽唱出來。
四月十三日,鍾順龍這場定名為“ A song for you ”的攝影展要在敦南誠品的藝文空間開幕。開展當天,歐陽麗、有小白光之稱的高蘭芸、戴華、譚湘鈺會在會場中的一個不同於紅包場的舞台演唱。之所以有此設計,乃出自葉姿吟的貼心,因為她知道這群女歌手最大的一個夢想是,若這一生有機會,希望能在紅包場以外的地方唱歌給大家聽。
而在有些是清晰、有些是晃錯的肖像旁,配上肖像主角用以註解自己一生的那首歌的歌詞,對許多人,這會是一次特別的看展經驗;對肖像裡的女歌手們,這會是她們人生中最特別的一次「演出」;至於對鍾順龍,這也是他更深入自己內在的一次行旅。 所以,展覽主題中的那個“ you ”是觀眾、是女歌手,同時也是鍾順龍。
為什麼要拍老女人?鍾順龍想了想說:「懷舊之外,她們的人生也比較有深度吧!」
鍾順龍小檔案
‧ 本名:Jeff Hargrove
‧ 出生:1963年於美國新墨西哥州
‧ 學歷:美國密西根州Hope學院法文學士、電腦學士
巴黎第七大學語言學博士候選人
‧攝影專業:自學。
‧ 作品散見於巴黎與台北的時尚與藝術雜誌上,如Elle、Vogue、誠品好讀、Art China。主題從柏林圍牆倒塌、芭蕾舞者肖像、台灣旅法藝術家肖像、唱片到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