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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給時光以從容的時間 P.135

你得給時光以從容的時間 P.135

這個副標題乍讀之下,可能有一點令人困惑,什麼叫做「和時間一起生活」?難道我們不是「需要」時間才能生活?我們如何可能「不和時間一起生活」?在這裡,「和時間一起生活」意指個人與時間維持一種比較和平的關係,這樣的人清楚自己要把時間用在哪些事情上,活動與時間之間有一種韻律起伏的配合。

「不和時間一起生活」,就是指出一種相反的狀況,也是我們現代人經常有的焦慮,那就是:我的時間不是「我的」。

許多人因為找不出最令自己舒適的時間安排,而苦惱不已。比如說,很多人經常問自己一些和時間有關的問題,作為測量自己是否幸福的指標:是不是花太多時間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工作與休閒的時間如何搭配?與家人相處的時間是否不夠?我應該何時退休?退休之後時間如何安排?

不同的時間觀也帶來人際相處的議題,比如成人與幼童的相處中,時間的態度常成為主要的焦點。幼兒最有趣的特質之一就是,幼兒的時間觀和我們的不同!幼兒的時間觀中只有現在,過去與未來經常不在他們的思想中,所以他們容易快樂(因為一下子就會忘記過去的不快,也不體察未來的任何急迫性)。但也因為這樣,常和照顧他們的成年人生活步調不一,時有衝突。對於成年人而言,過去、現在與未來是不間斷的時間,同時地影響每一時刻的行為與決定。

正因為對時間與個人生活的品質,一直有一些體認,閱讀《時間地圖》這本有關時間的文化觀察,帶給我極大的收穫與樂趣。《時間地圖》的作者羅伯勒范恩(Robert Levine ),是一位時間心理學者,專門研究生活步調對身心幸福的影響。《時間地圖》中,勒范恩以自己出國旅居的經驗出發,發現不同社會中的時間觀念是造成旅人文化適應不良的主因之一。

他同時也逐漸體會,不同文化中的時間觀,的確帶來不同的人生觀,以至於雖然每個人都在經歷這一生中有限的寒暑,但卻用不同的速度與深度,經驗人生路途的沿途風景。

「沒有其他哪種信仰,會像時間一樣,更為根深柢固、深藏不露。」對待時間的方式,是一種文化的信仰。就像信仰影響我們生活的每一層面,不同個人與社會的時間信仰,也牽動我們生活的各種喜怒哀樂。

勒范恩發現,許多社會都有類似墨西哥「你得給時光以從容的時間」,這表面上看起來很矛盾的諺語,其實,這諺語背後代表一種不以客觀時間表作息的生活方式。在這樣的時間文化中,有意義的生活就是,給與個人重要的活動與關係足夠的時間。

有趣的是,這些社會通常都是工業化程度較低的國家。我想到,在東南亞投資的台商談起當地勞工時,常表示不解,為什麼他們的員工會願意為了親友的婚禮,請一整個星期的假?為什麼他們沒有「時間就是金錢」的觀念?可以把時間大把大把地花掉?換言之,在這樣的社會裡,時間不是金錢,時間和金錢是各自獨立的兩回事。

工業化如何促進了「時間就是金錢」的觀念?那是因為,工業社會中,每個人都花更多的時間賺錢,以便於在休閒的時間中有錢去消費。一方面工作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賺來的錢又很怕沒有時間消費,於是,時間越來越稀有,人們主觀上就會調快生活步調,並督促自己不要浪費時間。以至於在工業化的社會裡,「工作時,我們總是擔心動作太慢或工作遲到;而在休閒時,我們又總是擔心浪費時間」。

「當代最大的反諷之一就是:人們有了那麼多省時的機器、發明,自己能保留的時間卻少得史無前例。中世紀的生活,通常都被史家描述成荒涼、沉寂的,但他們有一樣東西比後代人多,那就是休閒時間。」

常常嫌女兒走路慢,即使上學已經快遲到了,她還是慢條斯理地(優雅地)走,催促她,她竟然回答我:「走路不是就是散步嗎?」為之氣結之餘,想到這些對時間反省的討論,竟開始覺得應該像保護「稀有物種」一樣,希望她這樣的時間觀不要太快滅絕。
「如果有人沒法跟上他同伴的步伐,或許因為他聽到不同的鼓聲。」這是寫《湖濱散記》的梭羅在美國工業化初期,提倡重視時間的品質時所寫下的名句。如果《時間地圖》可以帶給我們無法置身於時間壓力之外的現代人什麼啟發的話,那大概就是:給人生不同的生活節奏,跟著不同的鼓聲調整自己的時間。畢竟,「心裡的歡樂蘊藏在時間的道路中,當時間受到擠壓或緊縮時,它會遏抑歡樂;當它四處渙散時,自我又化為無所覺知的冷漠。」重要的是,更有覺悟地去把握對時間架構的主控權,這樣,我們才能開始學習「和時間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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