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新總統即將於五二○就職前夕,兩岸之間正為了陳水扁是否認同一個中國劍拔弩張之際,在半導體產業卻引爆了兩樁重大投資案,一是前世大積體電路總經理張汝京,在世大被台積電合併去職後,邀集了美國 IC 設計業者,及日本東芝的晶圓製造技術,準備在上海浦東的張江工業區內興建晶圓代工廠。
張汝京的建廠計畫,初期準備建造兩座八吋廠,其中第一座由○.三五微米切入,第二座是由○.二五微米切入,這項計畫獲得中國電子部的密切合作,即將在六月動工興建。張汝京因為幫世大脫胎換骨有成的戰績受肯定,世大被台積電合併後,他積極在中國大陸尋找第三春,由於有世大的建廠經驗,張汝京一出手就震撼台灣半導體業。
王文洋、張汝京出手震撼台灣
比張汝京在上海建晶圓代工廠更具震撼力的,則是多年前因為與呂安妮緋聞事件黯然離開台塑集團另創宏仁集團的王永慶之子王文洋。幾乎在同一個時間王文洋宣布了將與江澤民的兒子江綿恆合資的計畫,他們共同成立宏力微電子,將在浦東地區興建三座八吋及三座十二吋晶圓廠,這項計畫總投資額高達六四億美元,折合台幣達二千億元,是中國空前最大的半導體投資。一邊是台灣最大企業集團之子,一邊是中國國家領導人之子,這兩個舉足輕重的第二代共同投資籌設晶圓廠,意義非比尋常。
江澤民的長子江綿恆,原名江民康,現年四十七歲,一九八五年畢業於上海復旦大學,一九八八年留學美國從事高壓超導體研究,現除擔任中國中科院副院長外,還兼任上海資訊投資公司、中國網通等董事。江綿恆對中國電子及訊息產業極感興趣,這次與王文洋合作全力在半導體事業上衝刺,有多重重要意義。
從政治的角度看,陳水扁當選總統後,北京當局立刻指責支持台獨卻又公開在大陸撈好處的台商,首當其衝的是奇美的許文龍與宏碁的施振榮。接著又傳聞北京當局將改變過去對待台商的「同等優先,適當放寬」政策,並揚言計畫把台灣對大陸的二百多億美元順差「拉下來」。接著又說,台商只要不支持台獨,台商在大陸的投資仍會受到禮遇與保障。這種兩手策略很清楚可以看出中共正準備對台灣發動經貿戰,而王永慶則是北京當局最想「拉」的一個。
北京當局全力拉攏王永慶
一方面王永慶是台灣島內最有聲望的企業家之一,當年中國在接收香港前夕,北京充分禮遇李嘉誠,使李嘉誠旗幟鮮明成為北京力拱的香港首富,王永慶在台灣的地位與李嘉誠在香港一般。其次是這次總統大選,王永慶並沒有公開為陳水扁助選,反而公開表明贊同北京認可的連戰大陸政策,甚至在總統大選前夕,王永慶曾祕訪中國大陸,這次北京厚待王文洋,間接表達王永慶沒有在總統大選時公開支持陳水扁的肯定。這正如中國支持李嘉誠——同樣也支持李澤楷與李澤鉅一般。
王文洋宣布在浦東投資二千億元的晶圓廠,要從四月十八日宏仁集團舉行上海廠區的開幕典禮談起。由宏仁集團、上海聯合投資有限公司、新泰新技術公司共同集資成立的宏仁集團上海廠區——宏和電子材料有限公司在上海浦東成立,這家以生產電子級玻璃纖維布廠開幕當天,有多位中共高級官員出席參加,包括很少在公開場合亮相的江綿恆、上海市委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陳良宇、副市長蔣以任,及中國建設銀行行長王雪冰等官員都親自出席參加,而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也罕見地拍賀電,且在電文中明白表示:「發展海峽兩岸經濟交流與合作,符合兩岸同胞的共同利益。」中國官方以政治的力量幫助王文洋在中國創業用心昭然若揭。
再從經濟的角度看,今年美國可能再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緊接而來是中國加入WTO ,國際間對中國大陸的高科技禁運政策,很可能在未來一、兩年之內解除,目前美國已解除禁止對中國大陸輸出○.三五微米製程以下的半導體精密製程設備的限制,這可從摩托羅拉天津廠已率先引進荷商 ASLM 的○.二五微米製程設備,並規畫二○○一年開放引進○.一八微米製程設備的例子看出端倪。而在主觀的意願,未來中國加入 WTO 也必須極力提升高科技產業的競爭力。 更何況近十年來,中國學生赴美人數激增,在矽谷的影響力大大增強,研發人才充沛。國大陸發展半導體的障礙逐一解除,再加上全球電腦硬體大廠都移轉大陸設廠,台灣的封裝、測試大廠也都有可能到中國大陸投資,在短短五年內,大陸的半導體產業就有可能發展到一個相當規模。
江澤民誓言十年蓋十座晶圓廠
敲定產業發展計畫之後,中共在今年已悄悄將半導體產業列入重點獎勵項目,並且向台灣半導廠商招商。中共計畫一年興建一座廠,十年內規畫興建十座晶圓廠。由江澤民主導的第十個五年計畫最近出爐,大陸官方預計在未來五到十年之內補助半導體產業三千八百億元人民幣,江澤民把這項計畫命名為「矽鋼計畫」,這項計畫要求地方政府出資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向外募集,三分之一向政府申請,預料中共投資五百億美元,可以為半導體產業帶來一五○○億美元的投資活動。
為了達成這個配套措施,中共外經貿部官員還進一步透露,大陸有關單位正在選擇少數有基礎、有條件的高新技術園區,在區內劃出一平方公里至十平方公里的封閉區域作為試點,給予特殊的優惠政策,來支持高新產業發展。在兩岸關係為一個中國爭執不下之際,中共擺出拉攏台商全力發展半導體的策略,為兩岸開闢新的戰場。在這場攻防戰中,台灣的新政府如何因應,這攸關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前途,不得不妥為因應。
半導體產業可說是台灣的「產業之米」,尤其是台灣的晶圓代工產業已成台灣最引以為傲的主力產業。目前資本市場中,股本最大的是聯電,股本達一○九三億元,台積電股本也達九九九億元,台積電市值達一兆四千億元,聯電也達九五○九億元,單是這兩家公司的市值已達二兆三千五百億元,以目前股市的總市值十二‧三兆元計,台積電與聯電兩大晶圓代工廠,占台灣資本市場市值達一九‧一%,晶圓代工對產業的貢獻度不言可喻。尤其是台積電今年獲利至少可達五百億元,聯電獲利至少可達三百億元,如果樂觀一點,兩家公司今年獲利可能超過千億元,單是這兩家公司的獲利,可能是好幾個產業的總和。
除了晶圓代工廠外,台灣的大企業論市值排行,華邦與茂德相繼躋身為十大市值公司,一般半導體製造廠市值都在台幣一千五百億元以上,更何況,伴隨半導產業而來的如封裝、測試、IC 設計、導線架等廠, 幾乎是囊括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半壁江山,半導體產業不但是台灣產業發展的命根子,也是重要的罩門。
半導體可能成為中國大陸主力旗艦產業
這幾年經濟部開放赴大陸投資的項目採負面表列,被經濟部列為禁止赴大陸投資的項目即有 SRAM、DRAM、FLASH、矽晶圓、混成式積體等項目。這幾年系統大廠紛紛赴大陸投資,但半導體業者從未主動提出赴大陸設廠的要求,如今張汝京與王文洋打開一扇門,中國全力發展半導體產業,會不會造成與台灣之間的嚴重競爭態勢,五年之後應可見真章。
過去投資一座八吋晶圓廠約需一○億美元,十二吋廠則需三○億美元,大陸經濟早期以裝配加工為主,如今中國大陸經濟實力日漸茁壯,中國開始有投資半導體的實力,再加上歐美對半導體精密設備輸往大陸地區的禁令正在鬆動,位在上海與恩益禧合資的華虹微電子已開始採用○‧二五微米製程,未來宏力微電子將是中國大陸第一個由華人主導成立的晶圓廠,若是這條路走得通,那麼以後跟進的人就會多,半導體產業有可能成為中國大陸主力旗艦產業。
就在中共極力拉攏台灣半導體產業的時候,聯電也在五月十五日在各報刊登一則措辭強硬的啟事,聯電為晶圓五廠被勒令停工抱屈,並稱這是新竹市環保局長劉佳鈞之「預謀」,認為新竹市環保局之公權力已遭濫用,並自甘淪為政治勒索之工具。聯電認為 IC 晶圓廠在當前國家經建上仍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打擊晶圓廠的投資意願,不僅會坐失經濟成長重要動力,也等於自毀環保之標竿。聯電在啟事的最後一段還指出:「近日紛傳台資企業欲赴大陸設晶圓廠,惟本公司留台灣之政策絕不改變」,聯電刊登啟事符合曹興誠先生一向據理力爭的個性不過聯電亦意有所指地指出「紛傳台資企業欲赴大陸興建晶圓廠」,頗有敬告新政府的味道。
台灣的晶圓代工起於民國七十六年台積電建廠開始,張忠謀親自規畫晶圓代工的專業路線,如今台積電已搖身一變為股本千億元,年獲利五、六百億元的大廠,聯電後來也加入晶圓代工行列,除了台積電、聯電規模愈來愈大外,張忠謀與曹興誠兩人對台灣產業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陳水扁當選總統之後,立刻赴竹科向曹興誠與張忠謀請益,即可看出晶圓代工產業對台灣產業發展的重要性。不過這次環保事件卻惹火了曹興誠,曹興誠在日前聯電股東大會後辭去聯電董事長職位,他改任榮譽職的整個聯電集團董事長,他說他要花更多時間去想事情,提供聯電最好的經營策略。
曹興誠奮力卯上蔡仁堅
卸下聯電董事長職位,曹興誠立刻卯上新竹市長蔡仁堅。曹興誠說聯電晶圓廠申設過程,一切依主管機關要求辦理,最後卻被指不符環評要求,這好像一個人念了碩士、博士,娶妻生子後,有了年紀卻被要求回頭當兵,而且還被宣判是逃兵,他認為聯電的環評事件錯不在聯電,他對新竹市政府要求竹科負擔三十多億元的地方捐表示十分不解。聯電的環評事件是不是會成為半導體產業集體出走的一個藉口,值得拭目以待。
國內在新舊政權交替之際,很多的爭執都使產業發展面臨抉擇,最近的廢核四攻防戰,已涉及未來電力供應是否足夠的問題。去年大地震限電危機令半導體產業損失慘重,電力供應台灣能否維持優勢是半導體產業立足台灣根源之一。其次則是水力的問題,新竹科學園區受困於寶山水庫,未來的南科,若是美濃水庫決議不興建,水資源是第二個考量。三是環境影響評估的制式化,如何減少類似聯電晶圓五廠的爭議,這是新政府必須用心的地方。假如所有的條件均不利高科技產業,台灣將把高科技產業﹁推向﹂中國大陸,而目前的半導體產業已出現江澤民以三八○○億人民幣打造矽鋼計畫的﹁拉﹂的策略,可以預見未來五年之內,半導體產業是中國政府全力扶植的重點產業,台商既然有人率先偷跑,未來台灣半導體產業赴大陸投資必成趨勢,那麼台灣在製程與技術上維持領先態勢將是當務之急。
國內兩大晶圓代工廠相繼在五月十日及五月十五日進行除權,配股二元的聯電十日除權,除權參考價是八六.九四元,除權當日股價以八九.五元開出,最高漲到九一元,收盤卻僅八八元;同樣地,在五月十五日除權的台積電,配發二.八元股票股利,台積電除權參考價是一四二元,開盤最高是一四七元,收盤卻僅一四一元,這是兩家晶圓代工廠股票上市以來,罕見除權首日沒有出現漲停板的個案,是不是台灣的晶圓代工前景有隱憂?似乎股價已在表態。未來台積電與聯電的榮枯絕對與台灣資本市場息息相關,這次聯電事件絕不可等閒視之。
在台灣新舊政府交替之際,張汝京與王文洋率先揭示在上海設晶圓廠的重大投資案,海峽兩岸除了在政治上鬥智又鬥力之外,半導體產業似乎是另外新的戰場。灣雖然遙遙領先,但是後有追兵,仍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