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夫台灣對提供三億美元人道援助,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論。
國際反應大部分是正面的,除了兩家:一家共產中國,說這是在搞「兩個中國、一中一台」;另一家管難民事務的聯合國機構,說是不敢轉交,怕共產中國不爽。
國內反對聲浪似乎不小,還有上街示威的。據我觀察,帶頭反對的多是高級知識分子,這一點與殷宗文先生剛好相反。也許彼此方法不同,他有科學統計,我不過看電視、看報紙、聽學生和老師議論而已,但我也有我的根據。此事一宣布,我就想,某大學教授、某學者兼立法委員,一定出來反對,打開電視,果然不出所料;帶隊上街的也是他們。你以為他們不講國際觀麼?報紙上振振有辭地寫著:「花了錢被國際上視為麻煩製造者」,「聯合國拒絕接受,是自取其辱」云云。
台灣人的國際觀,從來就有兩種。
一種是大多數人的國際觀。他們未必有機會上報紙電視,只是努力用自己的專業眼光和打拚精神,鍥而不捨地開拓自身的國際展發空間。像台灣的許多企業家,就是以這種自主的、平等的、開放的國際觀,開創出台灣產業的國際地位,提升台灣的國際競爭力,讓世界別小看了台灣。
要說小,台灣是小小一島嶼,面積三萬六千平方公里,只有共產中國的三百分之一,澳大利亞的二百分之一,芬蘭的十分之一。正因為小而資源貧乏,台灣要生存、要發展,必須走向世界。因此台灣人國際觀強,是自然環境造成的普遍優勢,優於美國人、法國人、德國人,更不必說共產中國、澳大利亞、芬蘭人了。今天以國際化、現代化標準衡量,台灣已達到世界大國水平。在全球一百九十多個國家中,台灣是世界貿易大國、科技產業大國、全球資訊大國、東方民主大國。論政治、軍事、經濟、教育、科技、資訊、傳媒、外匯存底,各項指標均名列前茅。只有一項例外,外交小國。
這是歷史環境造成的劣勢。從蔣介石宣布「不光復大陸我不出國」、「漢賊不兩立」,到今日高級知識分子創造的「危機社會」論、「時間對台灣不利」論、「兩岸關係位階高於外交」論、「弱國無外交」論、「台灣應學芬蘭」論、「勿做麻煩製造者」論、「勿刺激中國」論、「反凱子外交」論;在這反外交十論圍攻之下,台灣焉得不淪為外交小國?
這反外交十論,即屬於另一種自卑的、依附的、封閉的國際觀,或奴才妾婦式國際觀,與前一種大多數台灣人||自主的、平等的、開放的國際觀相對立。對於台灣外交,共產中國打壓和美國、聯合國懼共鴕鳥哲學,並非不能克服,台灣自己的反外交十論,才是要害所在。這回人道援助,未等共產中國開口,台灣先搬出「勿刺激」論;聯合國尚無定論,台灣已先自詛咒「自取其辱」!聯合國若聽命於中國不敢接受台灣人道援助,「自取其辱」的是聯合國不是台灣,乾脆改名「聯合附庸於中國」算了。所以檢驗一個人的國際觀,不看他在外國見了多少政要,要看他在政要面前講什麼話,脊梁是直的還是彎的?
台灣要在二十一世紀成為與民主大國、經貿大國相稱的外交大國,必須分清這兩種對立的國際觀,認識到國家安全不只靠軍事,外交也是國防。國際社會互相支持,自由民主國家在共產軍事霸權威脅面前,團結合作,是國家安全的重要保障。一九九○年代台灣光向美國購買武器,每年平均十五億美元,錢都進了軍火商口袋,無人出聲。這種人道援助三億美元,分期支付,每年不足一億美元,大部分以台灣產品、技術、勞務、培訓等項目支付,既是助人,亦是自助,其國際影響、安全效益、經濟效益,當遠遠超過購買三億美元武器。
當年蔣介石反攻大陸,視台灣為反攻基地,自然軍事第一,等大陸光復再辦外交不遲。所以蔣介石的反外交前二論還情有可原。今日台灣既放棄反攻大陸,已是主權獨立的自由民主國家,走在世界全球化、民主化、資訊化前列,焉能讓毫無道理的反外交後八論繼續統治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