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不是沒買疫苗，是買了沒到貨」…法律學者提醒，「這問題」比買疫苗更棘手

政府並不是沒有預購疫苗，而是買了之後貨還沒到。

從網路上的資料看來，EU購買AZ的合約，是以6月30日之前優先供貨為原則，供貨日期一直到9月都有，但7月之後似乎沒看到新的合約。所以7月之後，有可能AZ疫苗在供貨及簽訂新合約方面有比較多的彈性，我國也有可能跟AZ再下新訂單。

不過，AZ的血栓等副作用問題，各國有不同的施打原則。美國至今尚未給予AZ疫苗緊急授權，而三月就因血栓爭議，在歐洲曾有多國宣布停用，並在復用後提出一些年齡限制。

最近澳洲為360萬國民施打AZ疫苗後，因為一位52歲婦人確定為全國第二例因為血栓而死亡的老人後，在6月中旬引發朝野熱烈討論應否限制AZ疫苗的施打年齡。

英國發現，40歲以下的國民發生血栓的機率高於老年人，因此規定40歲以下國民應該有權選擇非AZ的疫苗。澳洲發現50歲以下國民每十萬例會有3.1例血栓，但50歲以上民眾只有1.8例。德國規定雖然任何人都可打疫苗，但超過60歲以上的長者若想打AZ疫苗，應該在醫師的詳細檢視下，進行個人化的風險利益評估後，才能施打。

可見，疫苗有風險，因此以年齡對AZ疫苗的施打進行更細緻化的風險管理措施，是各國共通的作法。

關於新冠疫苗，最困難的問題不是如何買疫苗，或是否緊急授權，而是如何說服民眾願意施打。

核心因素是緊急授權下，疫苗安全性資料不足的本質。疫苗跟其他藥品的最大差別，是疫苗用在健康的人身上，而非病人。因此即使作過完整的三期，甚至四期、五期或六期，民眾都還是可能有疑慮。

在我國當年H1N1疫苗爭議，HPV疫苗在一些國家如日本引發的大規模拒打爭議，以及這波新冠疫苗，都出現類似的問題：政府有足夠的科技專家作好「風險評估」，但卻沒有認知到在如何施打的「風險管理」以及跟民眾進行的「風險溝通」，並不是單純的科技專家治理問題，而必須透過「透明化」跟公眾進行坦率的告知與溝通。

必須說，雖然防疫十分辛苦，但從各國的經驗來看，我國若能根據「透明化」（transparency）原則再多作努力，尤其是上市後監控（post-market surveillance）資料的公開，會有助於提昇民眾的施打意願。

所謂疫苗「上市後監控」，是指在疫苗上市後，仍持續蒐集該產品在實際施打後的反應，以進行施打政策的調整。

搜尋這些國家的新聞媒體，常可見詳細的上市後監測資料，例如不同年齡層施打時不良反應的機率差異。而且，這些國家的專家們，沒有人會採取「在沒有疫情的情況下，全體老年人的死亡率」跟「打疫苗的老人的死亡率」進行比較，而作出「疫苗施打與死亡沒關係」的結論，因為這兩者的統計母體根本不同。

相反的，各國積極進行上市後監控的資料調查，並揭露給新聞媒體。以色列除以高價預購疫苗外，也承諾要將國民施打疫苗後的真實數據提供給疫苗公司，其實也是一種積極進行上市後監控的作為。

新冠疫苗通常是透過公部門巨額經費的事先補助及預購，以公私協力方式完成，因此要避免民眾對於「圖利私人企業」的質疑，以及對「緊急授權產品可能不安全」的懷疑下，「透明化」是促進民眾對生醫產品信任的關鍵。

以新冠疫苗而言，歐盟及美國跟藥廠之間簽訂的契約，多半已在部分商業機密（例如價格）保密的情況下，在網路上公開。雖然這種公開並不是一種法定義務，但目的就在於增進民眾的信任。

從這些契約的篇幅長達數十頁看來，就可以了解要簽一個採購疫苗的契約，並不是一件在短期內可以完成的事。歐盟因為其中幾個文字撰寫的方式，而在日前控告AZ的訴訟中受到挫折。所以，契約是不可以隨便寫的。

美國及一些國家在制定疫苗施打政策時，討論過程甚至上網直播。未來國產疫苗的上市，最大困難不在於緊急授權能否取得，而在於民眾在安全性資料不足的情況下，是否願意進行施打。

緊急授權的相關資料，屬於藥廠的營業祕密，因此藥證機關的審查過程通常必須保密，以維持資料的祕密性。但在疫苗是否公開施打，以及對不同年齡、性別、族群的施打政策，包括優先順位，屬於「風險評估」階段，應該要採取「透明化」政策，由更多元的利害關係人參與。而且，應該要持續進行上市後監控，包括進行第三期臨床試驗，以及追蹤施打後實際資料的真實數據。

施打疫苗有助於群體的免疫，但個人可能因此受到不利風險。因此，政府充分、透明、坦率的風險告知，持續進行上市後監控並將資料公開，細緻調整疫苗施打政策，不僅有助於提昇民眾施打意願，也會有助於我國日後公私協力推動生技產業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