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我人生前30年都住在公寓裡，從來沒住過獨棟房子（編按：透天厝）。移民英國後卻發現，住房子在英國不但是主流，如果調查英國人的置產偏好，房子絕對會獲得壓倒性勝利。英國人真的太愛房子了，導致公寓的房價漲幅一直不如房子不說，房市裡的搶手物件往往也都是房子。對於居住空間的偏好不只深深影響了英國人的生活習慣，更形塑了他們對於理想人生藍圖的規劃。
根據多年觀察，我分析英國人愛房子勝過公寓有5大主因：
一、有花園的人生更美好
英式花園的美麗與典雅聞名全球，文學名著《傲慢與偏見》的設定場景 Chatsworth House 裡的花園，無疑是全英國最有名的英式花園之一，每年吸引超過60萬觀光人次，在英國百大景點中名列第63，超越了英國王室成員的居所肯辛頓宮與莎士比亞故居，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美麗的花園當然和英國人熱愛園藝密切相關。根據統計，如果把在花園裡做園藝當成一項正職工作，以英國人的法定工時一周37小時、一年工作48周來計算，英國人一生平均花3年多的時間在做園藝！
這份調查甚至分析了英國人每年平均花在各項園藝工作的時間，包括澆花45個小時、除草15個小時、種花13個小時、拔雜草13個小時、修剪草坪的邊界9小時、油漆花園的圍籬8小時、清理落葉6個半小時、清理花園地面上的青苔4小時……
看到這，你也和我一樣覺得有花園好麻煩嗎？覺得有太多林林總總的大小雜事要處理嗎？這完全是臺灣人的思維，英國人可是把做園藝當成養生最佳運動呢，我80幾歲的婆婆直到現在還是每天勤做園藝，難怪身體非常健康。
對英國人來說，擁有一座賞心悅目的花園除了有花花草草可以欣賞，能在美美的花園裡吃下午茶、夏天時來個BBQ派對，絕對都是人生一大樂事，既愜意又療癒，對心理健康有很大的貢獻。花園在英國人的精神生活上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是房子比公寓搶手的主因，畢竟公寓再好也無法彌補沒有花園的遺憾。2020年3月下旬英國政府宣布第一次全國大封城，解封後首先恢復營業的商店就是專賣花草的園藝中心（garden centre），可見園藝在一般英國人心中的重要地位。
我曾在婆婆的花園中看到一個裝飾品，上面寫著「Life is better in the garden」，完完全全就是我婆婆的寫照。她的超級無敵大花園約有550平方公尺，換算成臺灣人熟悉的坪數就是166坪，不但是小龍包騎腳踏車和練習足球的最佳場地，也種滿了花花草草，還有好幾棵不同品種的櫻花樹，每到春天就充滿各種顏色的櫻花，夢幻畫面十分賞心悅目。每次上傳婆婆花園的照片到社群媒體都有粉絲開玩笑質疑這些花草樹木是假的，實在美到太不真實了！
我們家的花園雖然只有婆婆花園一半大，同樣是全家人最愛的空間。野餐、踢足球、打羽毛球，什麼都不做只是單純坐著晒太陽，都是我們最常在花園裡消磨時間的方式。花園裡那棵「多產」的蘋果樹每年春天都會開滿美麗的蘋果花，夏天時更是結實纍纍，我們自己吃不完，還能分送給親朋好友和鄰居「做公關」，或是自己釀蘋果酒。花園不但在我們的休閒生活中扮演要角，還為一家人帶來很多貢獻。
英國因為新冠疫情而執行長達數月的全國性封城時，我深深慶幸我們住的是房子，不能出門的日子至少還能去花園。事實證明，疫情讓許多原本住公寓的英國人改變置產態度，更帶來一波換屋潮。畢竟在不能出門的情況下，住在沒有私人戶外空間的公寓裡真的很容易讓人抓狂，尤其是有稚齡小孩的家庭，全家大小一整天24小時被關在一起，絕對會讓大人極度厭世，無法在戶外燃燒精力的孩子也會非常躁鬱。
二、做不完的DIY
不只熱愛園藝，英國人也很喜歡在家DIY，小至搭書架，大到組裝一個3公尺長、2公尺寬的花園儲物間，只要是需要親自動手做的，他們都有超乎常人的熱忱與耐心。除了喜歡看到自己的家愈變愈美，也因為英國工人非常難請又很貴，長久下來，久病成良醫，大部分英國人都擁有一定水準以上的DIY駕馭能力，而且似乎愛上挑戰成功的感覺，對從DIY中獲得的成就感無法自拔。
這不但造成英國的DIY產業長期生意興隆，許多相關電視節目也應運而生，像 Channel 4 的《Grand Designs》就是英國最經典的居家改造節目，從1999年開播以來，一共推出超過200集，廣受各界歡迎。
對於喜歡DIY的英國人來說，住在公寓裡簡直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公寓不但室內空間有限，室外空間頂多就是陽臺，無法讓他們發揮DIY之長，因此只要經濟條件許可，英國人基本上不會考慮買公寓。
三、身分地位的象徵
「An Englishman’s home is his castle.」這句英文俗諺可說充分顯示了房屋在英國人心中的地位。家是他們「心目中的城堡」，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事物，而且在他們的傳統觀念裡，住哪一種房子直接反映了一個人的社會階層地位。
傳統上認為，最理想的人生就是住在一幢獨棟房子（detached）裡，因為獨棟房子的隱私性高，被視為有錢有勢的地位象徵。如果買不起獨棟，退而求其次，只和隔壁鄰居連在一起的「半獨棟」（semi-detached）也好。以上這兩種房型通常都附帶大花園和私人停車位，屬於理想住宅的首選。
「排房」（terrace house）在英國也很常見，顧名思義就是一整排房子連在一起，隱祕性較低，花園通常也比較小，而且多半不附停車位，只能把車停在家門口的公共馬路上，安全性較差，被視為初階的買房入門款。至於公寓就更不用說，除了像倫敦那樣人多地狹、房價又高的大都市，大部分英國人買房子時，幾乎都不會考慮公寓。
四、投資報酬率高
根據英國政府的統計資料，全英國有2/3的人都擁有自己的房子，只有1/3是租屋。這種現象的主因和英國人很愛買房子，房價除了倫敦以外都在人民可負擔的範圍內有關，也和英國人習慣「階段性買房」脫不了關係。
英國人大多沒有將房子傳給下一代的觀念，子女只要成年獨立了，大部分都會自行置產。如果20歲出社會後開始存錢，在薪水負擔得起房價，首購自備款又只有10％左右的情況下，大約30歲前就可以擁有自己的第一間屋子。
然而，初次買房時可能因為單身或剛結婚，通常都是買小房子或公寓，等到有了孩子後，一般人會換成4房以上的大房子，到了退休或空巢期再換成只有一層樓、不用爬樓梯的單層平房（bungalow）。
由於這個原因，英國人的換房頻率可說相當頻繁。在換房時，房子的增值空間通常比公寓多很多，畢竟房子的擴建潛力比公寓大，再加上住公寓每個月要付動輒100、200鎊的管理費，整年下來也是筆可觀的費用，種種原因都造成精打細算的英國人普遍愛買房子遠勝公寓。
如果經濟能力許可，很多英國人也會保留舊屋當包租公或包租婆增加收入。英國的移民多、租屋需求高，不管是倫敦市區或倫敦外的房子，往往一推出就秒殺，一個月內幾乎都租得出去。我們有位已退休的朋友名下就有7棟房子，除了一間自住，他一人身兼6棟房子的包租公。簡單估算收益，一間房子租金保守估算每個月1千英鎊的話（我們住在鄉下地方，若在倫敦，1千英鎊月租大概只能租到一間房間），一個月就進帳6千英鎊，折合臺幣約26萬4千元！
雖然這樣的收入乍看之下很不錯，其實管理房子也很辛苦，尤其房子和公寓不一樣，需要維修的地方從屋頂、地下室、車庫到花園無所不包，如果6間房子的房客輪流要求維修，房東根本就是身陷修房子的無間地獄！畢竟英國工人不但很貴又愛耍大牌，和他們周旋事實上很容易讓人爆血管。換言之，如果想以買房當作生財之道，本身熱愛DIY或對房屋修繕充滿熱忱，絕對是當屋主的必要條件。
五、可以擁有土地
「有土斯有財」是華人的傳統觀念，英國人在這點上亦然，總覺得有自己土地和房子的人生比較踏實，連我才讀大一的侄子都已經起了買房的念頭，準備一邊打工存錢一邊看房子。
然而，在英國如果買的是公寓，屋主買到的往往只是地面上的建物使用權，並不擁有建物所在之處的土地權。
英國的公寓分成 freehold 和 leasehold 兩種，前者指的是永久土地產權，屋主可以永遠擁有土地與土地上的建築物，沒有時間限制；後者指的是有年限的土地租借權，屋主沒有土地擁有權，只有租用權，租用權到期後需額外支付一筆地租（ground rent）。英國的公寓絕大多數都是後者，無形中讓買家多了一層後顧之憂，更讓人擔心的是，如果打算買的公寓是土地租借權在70年以下的 leasehold，大部分銀行不會承接買家的貸款。
英國人除了愛房子勝過公寓，也不像臺灣人追求房子愈新愈好，更偏好買老房子。整體來說，最受歡迎的是維多利亞式老房子，除了保存英式古典優雅風情，由於建造時的建築法令和現今不同，花園通常較大較深，不像新房子受限於今日建築法規，花園腹地多半較小，和隔壁鄰居的房子間隔也比較狹小，除了感覺比較侷促，隱私度也不如老房子。即便老屋需要修繕的地方較多，維修頻率較高，大部分在隔熱和保暖方面也不如新蓋的房子，受歡迎程度卻始終居高不下，歷久不衰。
當然，如果你討厭園藝、不擅長DIY，公寓絕對還是你的買房首選，畢竟房屋本來就是要配合生活方式，自己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簡介_讀者太太（Mrs Reader）
英國人妻讀者太太，因冠夫姓成為Mrs Reader。臺北人，讀過政治大學社會學系、復旦大學新聞研究所，畢業後當了五年記者、兩年精品公關。二○一一年移居英國，任職英國行銷顧問公司客戶經理。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 《大不列顛小怪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