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流感未退 全球微復甦

距離美國總統大選，已經剩下不到一個月時間，這個全球最大的經濟體，持續牽動、引領世界各國的命運。尤其經歷了金融海嘯、歐債風暴等危機，全球仍籠罩在衰退氣氛之中，美國的一舉一動，無論是採取貨幣寬鬆政策、實行撙節措施等，都將影響全球投資人的信心重建。

即使近一年來，美國房市略見曙光、失業率也降至新低，專長於行為財務學、耶魯大學知名經濟學教授席勒卻明確指出：實際情況並未完全改善、緩慢的復甦腳步仍將持續下去。他以深入市場現況、回顧歷史經驗的角度來剖析當下的風險與機會。以下是專訪重點摘錄：

談財政懸崖 就怕撙節財政過了頭

問：你對於財政懸崖的看法如何？發生可能性大嗎？

答：或許不會發生。上一次，美國國會不同意債務上限，結果使得美國國債遭到史上第一次降評，讓美國人民感到失望又憤怒。所以我想，國會應該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但是當然，目前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因為這和下屆美國總統也有很大關係。

問：歐巴馬或是羅姆尼選上總統，將對於美國經濟分別帶來什麼影響？

答：羅姆尼承諾要撙節支出，外界原本預期他也將減少稅負；但在十月三日和歐巴馬的第一次電視辯論中，羅姆尼卻令人意外地說不會施行減稅。在我看來，假使在不減稅的情況下，又要節省財政支出，將會對經濟造成可觀的負面影響。如果真的這麼做，經濟很可能再次步入衰退。

我始終認為，若要加速經濟復甦，政府最有用的工具還是在於「財政擴張」手段，即使財政擴張有可能會造成赤字惡化，但就長遠來看，短期間內忽略財政赤字，勇敢地祭出財政刺激方案，若能換來足夠的經濟成長，那麼，仍然划算。

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美國人民一度非常擔心一九三○年代的大蕭條會再度回頭，著名的經濟學者保羅．薩繆森（Paul Samuelson）就在當時對美國政府提出「赤字預算」的主張，建議用財政赤字來換取經濟活力，結果，成功避免大蕭條的危機。

所以，我個人偏好歐巴馬當選，他雖然也說要撙節財政，但他同時強調，撙節措施只是「過渡時期」的作法，而不是一個既定的施政主軸。

話又說回來，即使歐巴馬真的當選了，他的政策也不一定能在國會裡順利通過。去年九月，他提出了就業法案，聽起來是很有力、值得樂觀期待的刺激方案，結果共和黨並不支持，最後沒讓他通過。所以就算他連任成功，共和黨的反對仍然是大問題，使他綁手綁腳難做事。

▲隨著投票日的接近，美國大選對經濟的影響，也將塵埃落定。（圖片來源/Top Photo）

談ＱＥ３ 至少讓人對房價有所期待

問：美國聯準會九月底宣布了ＱＥ３，你覺得和過去有何不同？

答：我不覺得有很大的不同，雖然這次是無限制的ＱＥ，但你知道，他們總是可以隨時再加碼，所以大概只有名稱上的分別而已。之前的ＱＥ並無完全達到效果，人們總會希望能有些刺激因素，讓情況變不同，但結果卻可能什麼都不會變。在前兩輪ＱＥ期間，房價還是呈現一路下滑的情況，可見得ＱＥ並非仙丹妙藥。

問：你覺得這次ＱＥ鎖定拯救房市，真能幫助美國復甦嗎？

答：美國住宅投資占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約六％，確實是很重要。這次政府將每月買進ＭＢＳ（抵押貸款擔保債券），我想這多少會對房市有些幫助，至少會帶給人們一種感覺：房價可能要上漲了。

但假使我們想要步入真正的經濟復甦，不只要靠房價上漲所創造的財富效果，所有的投資、包含資本支出都必須回復才行。現在已經慢慢進行，只不過，我想還要花點時間才有成效。

若說衰退結束是在○九年，至今已有一段時間了，和過去經驗相比，美國雖然的確正在走向復甦，但是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腳步慢，再加上還有很多未知的風險，很難說不會發生另一場衰退。

談經濟 正在康復，但復原速度緩慢

問：整體而言，你對明年美國經濟感到樂觀嗎？

答：老實說，並不十分樂觀。看起來，房市好一點，經濟也會好一點，但在失業率方面，很多機構預期仍將維持高點。就算美國失業率在上個月降低至七．八％，還是頗高的水準。

現在就業市場上，其實很多都是兼職工作，而非正職工作，人們並不會對兼職工作感到滿意。而我認為，年輕人想辦法找到正職工作，老年人必須忍受以較低的規格退休，這些情況都將維持下去。

不過，相較之下，市場上的情緒倒是頗為樂觀。我自己編制了一個股市信心指數，近期並無任何重大改變，人們還是一樣對股市充滿信心，無論一般投資人或是機構投資者都一樣。假使所有人都想要撤出市場，像是○九年股市觸底時，信心指數跌至低點，但現在情況並非如此。

問：這麼一來，對於全球其他國家會有負面影響？

答：現在國家之間互動頻繁，所以美國的慢速復甦，一定會帶給其他國家很大影響，包含亞洲、新興市場都難獨善其身。由於不只是貿易、金融市場，甚至連世界文化都有相互關聯性，所以美國緩慢復甦，其他國家也會一樣。

問：那麼，你會怎麼形容現在全球經濟情況？

答：我想，就好像染上流行性感冒一樣。一個人染上流感，從一開始的病毒擴散到完全康復，往往就要持續好幾個星期，畢竟，它不像一般的小感冒那樣簡單。同樣的，一個國家若是得了流感，自然得維持好幾年，才有機會復原。

我的意思是，經濟正在康復，但是，是非常緩慢、微幅地復甦。

談房市 要說復甦還太早

問：依你看明年此時，Case-Shiller房價指數會比現在高嗎？

答：應該會比現在好，但老實說，我也沒有十足信心。很多人說房市買氣已經回升，實際上在舊金山、鳳凰城這些城市，的確也可以看到房價提升不少，有重見繁榮的跡象。但重點是，其他城市是否也能跟上腳步，我抱持相對保留的態度。

目前影響整體房市的因素很多，包括接下來政府對財政懸崖的處理方式、ＱＥ３的後續動作等，我想應該沒人可以真正提出預測，因為現在早已不是單純的經濟問題，而是政治上的問題了。

問：所以你尚未看到整體房市擺脫衰退的跡象？

答：是的，要說復甦還太早。在歷史上，房市的衰退往往會延續很長一段時間，像是日本，房地產衰退幾乎達二十年之久。

回顧美國房市的景氣循環，它曾在九○年代達到高峰，隨後又花了十年才回復榮景，而這一次的房市衰退，才不過來到第六年而已。

就我所知，很多民眾期望房價回到次級房貸風暴前的價格水準，但我要強調的是，在○五年房價達到高峰以前，各個城市房價都是不斷向上飆漲，但這並非正常的情況，當時的價格並不合理，所以形成泡沫。

問：許多人怪罪金融產業，認為正是金融創新害慘了大家，你怎麼看？

答：我覺得，假使沒有金融方面的創新，你永遠不會知道美好社會的面貌，就像因為有了科技創新，我們才能享受手機的便利。

我們時常試圖尋求慈善事業協助，想辦法幫助人們過得更好，保護人們生活。但大家可能忽略了，金融世界中的保險、風險管理等等，其實也是用以保護人們的一種途徑。

我們必須要看到金融持續發展、創新，所以我鼓勵年輕人應該進入金融產業，修復之前的問題，讓這個產業繼續保有創新的能量。

總之，完善的金融體系將有機會驅動一國的經濟成長，這就是我心目中的美好社會。

借鏡巴西，解決台灣房價問題

在台灣，很多人抱怨房價高、難以負擔，對此，席勒以巴西的巴西利亞（Brasilia）為例，為台灣的房價居高不下問題，提供解方。

他認為，假使是因收入不足而無法承擔房價，個人很難有什麼方法解決，還是要靠政府才行，例如提供貸款補助，或是幫助人們更容易獲得銀行貸款。

再者，政府還可以從縮小城鄉差距下手。像在台灣，或許因為台北市土地開發有限，面臨大量供給的困難，但政府可以考慮計畫其他的城市中心，提出完善的發展企畫，讓新的城市崛起。

舉例來說，巴西的巴西利亞發展經驗，就是政府為了協助開發內陸地區，而做出的決策。後來巴西政府不僅將首都遷移至此，這座新興城市還被選為世界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