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房價連番漲,大家都想趁機撈一筆,卻有地主搞神祕,任自己的萬坪商業大樓養蚊子也不心痛。位於建國北路三段、已閒置十八年的大樓,去年申請使用執照通過,業主家族卻無人願意拿出修繕費,價值三十億元的大樓仍荒廢至今。
這二幢外觀淡褐色瓷磚的大樓,經歷十八年日曬雨淋,大理石外牆早已斑駁,蒙上厚厚一層灰塵,二樓露台邊不僅雜草叢生,還殘留幾根鐘乳石般的石柱。一樓落地玻璃窗被銬上鎖鏈,有些則碎了一地,勉強用大木板隔著。中山區行政里里長柯萬昌還抱怨:「幾個月前,後巷常發生搶劫,聽說以前大樓還有流浪漢出沒,根本就是治安死角。」
儘管業主荒廢大樓不用,卻也聘請了一位老管理員,起居室就在大樓後方。老管理員操著濃厚的外省口音說:「這棟大樓可惜嘍!好多建商、大樓出租公司來看過,偏偏老闆不賣也不租。
「唉!有錢人想法,你永遠也摸不透!」
去年舊曆年間,國民黨副主席吳伯雄前來探勘,似乎頗有興趣,但終究沒有下文,管理員搔著後腦杓回憶地說。
荒樓十八年 甘損租金二十五億元
不過,大樓既然不賣也不租,令人十分費解,而且一空就十八年,街談巷議流傳著該神祕家族太有錢了,每年要繳上億元地價稅,但家大業大就衍生產權和繼承的糾紛,所以遲遲不願申請使用執照。另一種說法是,該大樓鄰近松山機場,建築有高度限制,原本十樓高度,硬多蓋了一層,結果樓間挑高太矮,不符合建築法規,因而無法申請使用執照。
「你知道這十八年,他們少賺多少錢嗎?是二十多億元!」陳桂銘以附近商業大樓平均租金每坪一千二百元計算,近萬坪的樓地板面積,每月起碼少賺一千二百萬元,一年就少了一億四千四百萬元,十八年下來,少賺了二十五億九千二百萬元,這還不包括地下停車場的出租收入。
林賢喜家族寧可空著大樓養蚊子,也不願出租。「怪事還不只這一樁,民權東路二段的福全新大樓,現在樓下租給高仕不動產和SUZUKI汽車;另外,亞都麗緻飯店對面的福全商業大樓,一樓是台企銀吉林分行,這些都是林賢喜家族的物業,過去房地產景氣不好時,老一輩的人不願降低租金,寧願讓大樓空著養蚊子。」一位吳姓里民搖搖頭嘆氣說著。
明明是一盤穩賺的生意,卻不讓金雞母生金蛋,因此這個神祕家族的怪異作風,自然也就不脛而走。
一位在地六十多年的徐姓里民說,福全新大樓民國五十七年蓋了台華大飯店,由林賢喜當老闆,女星鳳飛飛就是在台華飯店駐唱發跡。
後來,台華大飯店傳出媒介色情,又遭祝融之災,七十七年歇業,先後租給ATT KTV、影星貝蒂經營餐廳,這棟大樓還曾荒廢四、五年未出租。
徐老先生說,行天宮後面的圖書館隔壁,有一棟白色瓷磚的七樓建物,也是林賢喜家族物業,樓下是飛狗巴士的停靠站,一樓店面租給一家冰果室,三樓租給命理師,其他樓層也空著。
行天宮對面何嘉仁書店旁、松江路三七四號五樓到七樓的「福全醫院附設護理之家」,都是林賢喜家族物業。「聽說三重埔、內湖、大安區仁愛圓環附近也有,知道的已經這麼多了,零星的恐怕還數不清呢。」
開醫院、蓋大樓 節儉富豪便當、饅頭果腹
坐擁價值近百億商業大樓的林賢喜,是老一輩人閒話家常的神祕富豪。其實,在民權東路二段、吉林路口經營福全綜合醫院當院長的他,的確是出了名的低調和摳門。
某次,有人來電要找林賢喜,在福全醫院工作半年的護士,翻了翻病床表,竟回說:「醫院沒這個人。」掛上電話後,轉過身問另一位資深護士,才赫然發現林賢喜就是院長。
今年剛滿八十歲的林賢喜,每天上午搭公車到醫院巡視,中午時刻總是獨自一人佝僂著身子走到巷口買便當,再拎著便當回醫院,也不會刻意和熟人打招呼。「他每次來買山東饅頭,不是從口袋捏出二枚硬幣十五元,就是拿在手掌心數著剛好十四元。」在當地做了二十年包子生意的周老闆諷刺說,林院長從來沒拿過二十元,好像怕他找錯錢似的。
甚至,有一年福全醫院辦尾牙,宴請醫師、護士和病患,外燴餐廳老闆問林賢喜要辦多少錢桌餐?答案竟是:有沒有一桌二千元的,餐廳老闆又氣又好笑的酸他,二千元能吃什麼?林則一本正經地說,「青菜」(台語:隨便)就好,吃得飽就好。
「還能剩下幾年可吃?這麼勤儉根本是作踐自己!」在福全綜合醫院旁的大師眼鏡行羅老闆說,林賢喜近視九百度,有一回來店裡配眼鏡,老闆看他年紀大,建議配薄鏡片,沒想到林賢喜要求最便宜的,最後老闆只好翻箱倒櫃找出淘汰的厚玻璃,塑膠框也是最便宜的,最後一千五百元搞定。
誇張的是,林賢喜有一次跌倒,眼鏡玻璃刮傷,問羅老闆換一片要多少錢?羅回說,一片五百元,他想了又想掉頭就走,過了大半月,眼睛不太舒服,才來換鏡片。羅老闆還調侃問:「你確定要換嗎?」
林氏家族在萬華為望族,三兄弟勤儉的傳奇故事,附近商家都耳熟能詳。老二林賢興在五、六年前,曾經為了省車錢,乾脆從民權東路二段一路走回萬華西園路,現在萬華分局斜對面的老家。
林氏家族日據時代從萬華發跡,林賢喜父親林溪圳在萬華經營金飾店,有些人會拿金飾來抵押借錢,像當鋪的生意,因此累積不少財富。據說,林溪圳還有一間碾米廠,有些人買米,賒帳就拿農地當抵押品,因此才會累積這麼多的田產。
萬華銀樓商人之後 三兄弟繼承龐大家產
至於建國北路三段的土地是林溪圳在日據時代便擁有,一九四八年贈與林賢喜、林賢興、林賢信三兄弟,後來老二林賢興蓋了這兩幢大樓,因為樓層間太矮,被建築業譏為外行。
荒廢大樓管理員說,二老闆林賢興從事建築生意,三老闆林賢信從事賓館、大旅社生意,三兄弟都很勤儉。「松江路四六九巷後面一排的四、五樓公寓、德惠街和吉林路口附近公寓,都是二老闆蓋的。」
不過,兩年前林賢興久病過世,不僅未婚,膝下也無子女,只有老大林賢喜過繼大女兒林麗玲給他。建國北路三段的商業大樓,因為林賢興的繼承權問題,家族開始討論大樓用途,而出現轉機,因為福全醫院的洗腎、病床業務不錯,家族協商後,決定做老人安養中心。
然而,舊大樓申請使用執照通過後,管線老舊、重新油漆需要數千萬元的修繕費用,「大老闆、三老闆都不願拿錢出來修繕,這棟大樓要開張有得等嘍!」老管理員嘆氣地說著,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大樓活起來,對附近居民也算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