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開車,不會游泳,甚至連腳踏車也不會騎。拿腳踏車來說,年輕時我曾嘗試著騎了好幾回,在總是摔得人仰馬翻、膝蓋上也留下深深的傷口之後,我才不得不夾著尾巴,低頭認栽。運動細胞那麼不發達的我,卻在去年學起了腳踏車,還在這把年紀學會了呢。雖然是四輪腳踏車啦。話說,即使騎的是四輪車,倒也不是剛起步就完全不會摔跤。無論如何,年輕時做不到的事情,居然在上年紀之後學成了。
在韓國,認定正式邁入老年的年齡是65歲。彷彿意味著,我們在大韓民國長年以來任勞任怨,認真過活,因此從這時開始,毋需工作也能獲得相應的年金和各種優待,讓我們閒享清福。年老後能做些什麼?對我而言,老年與其說是區分什麼事做得來、或做不來的年齡分水嶺,我的心和我的意志,似乎才是這個時期的關鍵。
我一直夢想著能出國走走,來一趟自由行。但無論在金錢或是時間上,現實都不曾對我寬宏以待。年輕時,我只能將旅行的夢想珍藏在心底,當年紀漸長,時間上漸有餘暇,夢想才得以成真。此後,我踏遍了20幾個國家和眾多城市,自在遊歷各方。
不管年歲多大,無論是否步入老年,都別輕易認定人生已經落幕。只要一朝尚未作古,生命就還未終結。未來還有更悲傷、更寂寞、更孤獨、更須咬牙堅持、更加苦痛的時間會持續下去,我要擁抱這一切,將我力所能及之事不斷實現。因此,我拋下拐杖,拉上行李,啟程出發。
要是成了遺骨餘灰,運費也不過小意思
在我離開法國尼斯的錫米耶街區,走向尼斯城的途中,望見一位身材嬌小的東方老奶奶,身前身後都背負著行囊,快步走著與我擦身而過。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於是開口向她搭話道:「安妞哈誰唷(您好)?」不知是否明白了我的問候,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說道:「哇搭系、逆轟晉(我是日本人)。」她看上去大概年屆70,行色簡樸憔悴,似乎已經旅行很長時間了。
我問道:「六扣得斯嘎(您來旅行嗎)?」她肯定地答覆,說昨天剛從巴塞隆納來到這裡,已經獨自旅行2個月了。當我問起下一站打算去哪裡,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還要再考慮考慮。「喜偷哩得斯嘎(您一個人嗎)?」她說是。聞言,我知道雖然有些失禮,還是禁不住好奇問了對方的年紀。她說自己已經75歲了。
當時的我63歲,和朋友兩人結伴同行,而那位日本老奶奶則是75歲了、卻仍獨自上路。那份從容、自在和勇氣,究竟從何而來呢?
我驀然陷入沉思,思索起人們思考方式的差異。「這把年紀不好好待在家裡,為什麼這樣四處趴趴走?要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又該怎麼辦才好?」或許有人會這麼說吧。但對於老年人的旅行,曾野綾子 是這麼看待的。
「年輕的時候,我們會擔心萬一在旅途中意外死亡的話,還有放心不下的另一半、雙親、孩子該怎麼辦?所以不得不思及死亡之事。可是,現在已快走到生命的盡頭了,還在擔心、害怕什麼呢?當然,我們怕的已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前的狀態。我們害怕萬一在旅途中,身體已惡化到全然動彈不得,或痛苦萬分的話,怎麼辦呢?
其實死在哪裡都一樣,並非死在故鄉才是最好的死法。更何況地球還是圓的呢!印度教徒的葬禮儀式是火葬後,將骨灰撒入河裡,這樣死者才能回歸到生養不息的大地。
有人會擔心死在國外,得多花錢。以當前現況來看,只要預先做好準備,事情就簡單許多。其實隨身攜帶親筆的火葬承諾書即可,無論旅遊到哪一個國家,都能做好骨灰善後,而且骨灰的運費也不貴呀!航空公司會以極便宜的運費,將裝成小箱、小罐的骨灰運回國。」
—《戒老錄:拯救自己》曾野綾子,正文書局
讀完這篇文章的我不禁眼前一亮。親筆簽署的火葬承諾書是不可或缺的。70歲的我依舊渴望旅行,且很快又將啟程出發。既然凡事無法預料,一味蝸居家中未免太過可惜;又,既然凡事難以預期,事事未雨綢繆才是上策!
作者簡介_金原姫 김원희
在這世上已經度過七十載,送走身為少女與小姐的時光、經歷身為阿姨的日子,現在已經成為一名奶奶了。我喜愛書籍、熱愛日常,過著平凡的日子,擁抱老年的生活。每天都好奇世上發生了什麼新鮮事,正值好奇心旺盛的年紀。雖然每天早晨睜開眼,都難免感到疲憊與乏力,但奇妙地只要一到午後,便又開始渴望冒險、計畫下一趟旅程並搜索起機票。大概活到一百歲,也會繼續拖著行李箱吧。
本文摘自三民書局出版的《花漾奶奶熟旅行──70歲還是要拉起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