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歲退休，顛覆80年財閥歷史的「皇帝式經營」！韓國首富徐廷珍：他們都罵我，說瘋了才會提前退休

承諾在65歲退休

郭：你承諾在65歲的2020 年底退休，很多人都想知道你是否會兌現承諾。

徐：先前我辦了IR 活動給機構投資者，那時就有人問我是不是真的要退休，我說你之後就知道了。跟我很熟的會長們也問我是不是真的，我如果說是真的，他們會繼續問：「現在只有我跟你兩個人，你老實說吧，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我說，哪有人會因為知道明年發生的事，所以提早宣布退休啊？這時他們才會點頭相信。

郭：你什麼時候下了這種決心？

徐：我在2014 年規定公司退休年齡，員工是60歲，幹部是65歲。大家就問會長呢，我就說會長跟幹部一樣。我2015年就把代表理事的位子傳給了後輩，然後正式宣布退休時間。

郭：韓國的集團領導人長期以來的慣例是，如果沒有健康或司法上的問題，通常死後才會卸任。如果有例外，大概就是70歲主動卸任的LG集團名譽會長具滋暻。你考慮退休的理由是什麼？

徐：我當過上班族，這個問題以前就想過了。我仔細思考，覺得65歲就該退出了。我親眼看到我侍奉過的會長們的變化，認為不能超過70歲退休，因這樣會再也放不了手，你必須在還有能力的時候先離開。我們社長跟幹部也不可能到65歲還在帶人，那只會倚老賣老（笑）。

郭：倚老賣老什麼？

徐：我去見國小、國中跟高中的朋友，大家都在倚老賣老。老人的特徵就是固執己見，不同意其他人說的。我上次見了幾個朋友，他們說要去打撞球，結果我們去撞球場，說好賭注是晚上請炸醬麵，我就答應了，但他們一邊打撞球一邊吵架，去餐廳也繼續。我問他們是不是每天都這樣，他們回答：「都是因為那傢伙。」所以我就問了那個朋友，他卻說：「都是因為某人」，還說：「從家裡拿了1 萬韓元搭地鐵到撞球場，跟某人吵一天，吃完飯再搭地鐵回家⋯⋯我就是這樣生活的」，似乎除了吵架就沒話題了。地鐵給的不是免費的票（65歲以上），而是老人許可證（笑），你等於是官方認證的老人啦。大家都說自己不是老人，但都在做老人做的事。

郭：你也覺得自己在做老人的事嗎？

徐：我也到了60幾歲，有時腦袋不清楚，記憶力衰退。但是跟60多歲的人比起來，我應該沒那麼老氣吧？（笑）企業的「船長」如果倚老賣老就糟了。老一代的特徵是固執，聽不進別人的話。這可能讓船（企業）觸礁。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需要先設置好安全措施。為了公司，我認為退休才是對的，而且最好趁著大家還會覺得可惜的時候離開。如果到了70歲，他們就不會那麼可惜了。好笑的是，我從2015 年就開始說這件事，大家卻說我是不滿政府才要退休。但其實不是為了抵抗政府。

郭：其他集團會長怎麼看你的退休計劃？

徐：他們都罵我，說瘋了才會提前退休，說我到處亂跑根本沒幫助，也說我是左派，他們不會這樣做。我說應該遵守退休年齡，會長也是一樣。為什麼要訂退休年齡？因為（上了年紀）對組織沒有幫助，才決定的不是嗎？會長不是什麼上天派來的神子，其他人（上了年紀）對組織沒有幫助，會長只要吃了長生不老藥就有幫助嗎，這怎麼可能？這不叫公司，應該叫王國。事實上（韓國企業的）會長幾乎就是國王，所以當然想繼續當下去。

但這不是說說就可以解決，其實最反對的就是我妻子。她說我退休的話，她在公司就被孤立了。但我不是國王，會長不過是個頭銜罷了。其他創辦人也有很多退居幕後，所以我開始有矛盾，覺得為什麼還要繼續做，或覺得做到這裡就可以了。為了賺錢到處去跑的人其實是隊長，在底下工作容易多了。跑著跑著就會想說「該死，要幹到什麼時候」，這樣我有了早點退休的想法，至少活得像個人。

隨著事業發展，最近只要工作一年就能超過以前好幾年，在全世界都做出了名氣。我工作時一直都很緊張，這其實很累。我認為提前訂好退休日是正確的，員工也很高興，他們覺得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為最高經營者，對公司的忠誠度因此提高。

金宇中會長的教訓

郭：你說看著侍奉過的會長們的變化，所以決定退休。你指的是三星會長李秉喆跟大宇會長金宇中嗎？

徐：在兩位會長旁邊觀察的感受，成了我現在行為的基礎。

人只要超過70歲，就會變成幾乎沒有煞車的火車頭。但沒有會長70歲一到就退休，因為旁邊的人只會拍馬屁，說「會長還年輕，而且比我們聰明多了」。金宇中會長上了年紀，每一都在改變。年紀大了不能好好決策，會固執己見，因此容易做出誤判，到最後根本不聽別人的話，身邊只會放了一些yes man。如果你跟他說這樣不行，他會說「知道了」，然後隔天你會發現他已經交代其他人去做，如果其他人答應接下來，我不就很尷尬了嗎。

我覺得退休年齡不該有特例，會長是做重要決策的人，會長的退休年齡只能比員工早，不能晚。如果會長做錯決策，公司會遭殃，跟下面社長犯錯完全不能比。

應該在健康的時候下台

郭：你會不會後悔做過退休承諾？

徐：老實說，我也想做久一點。更誠實一點的話，哪個集團領導人會想退休？我提前跟員工說（退休）是怕自己會不想走。也就是說，為了讓自己不得不守約，就乾脆做了承諾，現在也不好意思待下去了。當然，我們的股東並不樂見。（韓國企業界）到70歲都沒退休的會長從來沒有好下場，韓國企業的問題在於會長不早點下台。

理想往往就是正確答案。希望大家能相信我。我不是什麼道德君子，只是個現實主義者。趁還沒挨罵的時候退出最好，如果那時才退，公司垮了，形象也完了。現在就應該離開啦，我已經做到這個程度，還能怎麼辦？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我身上的東西似乎快用光了。既然已經見底，再繼續待著可不好。應該要讓年輕人交出自己的東西—公司就像我的孩子，哪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小孩走錯路？

郭：家人可以理解嗎？

徐：妻子一開始無法理解，覺得很荒謬。但我準備退休的同時，每天大概用電話工作4、5個小時，其餘時間都陪她一起生活，她滿高興的。疫情爆發後基本上是居家辦公，家裡成了我的辦公室。妻子問說要在韓國還是去國外玩，我一開始都說想去國外。因為在韓國玩，可能會被員工看到，我希望他們（把我）忘了，才能玩得盡興。祕書組還告訴我，把一半的錢分給大兒子。會長應該在神智清醒的時候，好好進行整頓，然後撒手離開。如果創辦人在正常狀況下好好分離所有權跟經營權，建立以專業經營人才為中心的體制，那就不會有混亂。

三星李秉喆會長雖然任命三子李健熙為接班人，但最終仍與大兒子聯手，事情搞得很複雜。現代、SK、樂天、韓華、斗山、錦湖、曉星也是鬧得不可開交。LG 比較好一點。到了70歲，說自己會退下去的人都不會退，反而會更執著。沒辦法冷靜思考，變得更固執、倚老賣老。65歲可以免費搭乘地鐵，為什麼？就是在告訴你，辛苦啦，現在好好休息吧。你年紀到了，已經不適合做正常的活動。所以什麼時候該退休？就是可以免費搭地鐵的時候啊。

作者簡介

郭禎秀 곽정수 

韓國知名的「大企業監督者」。首爾大學經濟學博士，深入研究企業組織。他是《韓民族日報》的第一批成員，是韓國活躍超過三十年的資深記者，曾任職於社會議題部、編輯部和財經部門，而後專責大企業部門，關注財閥大集團相關議題。著作包括《財閥的飯碗》和《創造韓國經濟的新格局》（合著）。
 
徐廷珍 서정진

韓國新首富．賽特瑞恩創辦人徐廷珍用5,000萬韓元（約116萬台幣）創立賽特瑞恩，在「生技沙漠」韓國開拓全球第一個生物相似藥企業。賽特瑞恩的總市值在2020年底突破80兆韓元，徐廷珍登上《富比士》的全球富豪榜第108名，在韓國則是第1名。

本文摘自一起來出版 《翻轉未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