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剛畢業的女生,身上帶著借來的2500美元(編按約新台幣8萬元),飛離松山機場。美國,成為她的第2個家,然而這個家並不總是溫暖。
她在中餐廳打工,到職訓中心受訓,在艱困的職場遭受種族歧視的對待。但她的精明、幹勁,還有說不出的直覺,讓她創造出別開生面的華裔奮鬥故事。
她當了百科全書銷售員,第一年就成為全年銷售200套以上的「大英百科全書之后」。她經營洗衣店,後來做起了房地產放貸的生意,又身兼包租婆和保險調查員。
現在她是一間房地產投資公司的老闆,在美國擁有36棟建築,100個單位的房產。喔對了,還有2個常春藤名校畢業的寶貝女兒。
我經營著房地產事業。這樣的我,總被認為是為許多家庭提供生計的房地產女強人。強在哪裡呢?我認為,不光是用有幾棟房子來計算,而是那份逢山開路,摸石過河的不懼;這份不懼,來自於原生家庭的訓練。
從我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對我們耳提面命:「兩間房子要給兒子,因為女兒是要嫁人的。」又指著六歲的我說:「這個女兒會有出息,所以我要一輩子跟這個女兒住。」兩間房子,是爸媽一生辛苦積存,他們毫無保留地大聲指明分送給兒子,幸運的是,他們把自己送給了我。
還好我天生駑鈍,要到年過50,才懂得「重男輕女」這4個字。在那之前,我以為所有家庭都是這樣的。
爸爸心想事成,我從6歲起,就要擔著天下大事,但我畢竟不夠聰慧,便養出了一種特別的個性:別人做事是瞄準了箭靶才發箭,深怕錯失紅心,我則是先把箭發出去,再沿著落箭處畫一個圈圈,也算是一種百發百中,反正沒有人在乎,我只求過關而已。
也因為從小在窮困的家庭,沒有父兄庇蔭,又養成了另一種特別的個性:跌倒了不要急著爬起來,先在地上看看能不能撿到點什麼,就算撿了個石頭,也是賺到。
這種悶頭射箭,又不怕摔的個性,一旦愛上了寫作,自然是積極的投稿。或許是還有點資質,念大學那幾年,就靠著《小說創作》跟《藍帶》兩本美容院雜誌的稿費過生活。出國前,我已經在青文出版社出了3本小說:《追夢.學語》、《故事》與《邂逅》。
而後,政大新聞系的高材生,到美國成了C等生。只好胡打瞎闖,碰到什麼是什麼。為了父母,連打3份工,遇見了學歷、身分、背景完全不相符的男子,看著順眼,也就嫁了。婚後,與丈夫生育了女兒,我們照書養又照豬養,非常感恩,兩女兒都長成了優秀的女孩,我是華人圈最愛說的那種「常春藤媽媽」—兩個女兒都是常春藤聯盟學校畢業。而且我不是虎媽,應該是個性陰晴不定、自己都拿捏不住的變色龍媽媽吧!
先生2012年去世,我全心投入生意。家產在11年之間翻了幾倍,從一人單打獨鬥,到身邊聚集一些同心的團隊,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女強人嗎?或許吧,但我也只是「悶頭射箭」再加上「不怕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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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靠著借來的8萬元飛離松山機場...她在美擁36棟房:我買的第1間豪宅其實出自母親的情緒勒索
圓和圓
小時候家裡窮,爸媽在台北路邊擺個麵攤,賣一碗2塊錢的陽春麵。大概在我4、5歲的時候,有一天看到爸爸汗流浹背,我端了一杯加鹽的開水去給爸爸喝。旁邊吃麵的客人看到了,說:女兒好孝順。爸爸摸著我的頭說:「我這輩子就靠這個女兒了。」這一句話,畫了一個大圈圈,把爸爸和我圈在一起了一輩子。圈圈中比較清晰的記憶,是初中到高中,爸爸都騎著摩托車親自接送我上學。
在那個男生女生初相逢,情竇初開的年紀,爸爸準時停在校門口的小摩托車,是否輾碎過幾場少男少女的夢呢?我有沒有跺腳吵鬧著,想要和同學一樣,搭公車回家呢?真的想不起來了。記憶走到大學的時候,每天早上和爸爸牽著手從家裡走過小巷,去搭指南客運。一路上,爸爸說著他的過去,我說著我的未來。話聲綿延,也許在風中,也許在雨中,也許在心中。
有次在公車上碰到同學,笑我說沒有看過這麼大的人還和爸爸手牽手。20歲剛成熟的我,嘴角抿著一抹驕傲,我和爸爸多親啊,什麼叫做同心圓,你們懂嗎?
來美國2年後,我把爸爸媽媽接過來,3個人住在中國城的一間小公寓中。異國無力的生活,每次碰到不如意,我總躲在沙發床上蓋著被子偷偷飲泣。幾年後爸媽告訴我,當時他們在臥房中聽著我的哭聲,又幫不上忙,心如刀割。
在他人眼中來美國享清福的爸媽,看著優異能幹的女兒在異鄉一籌莫展,除了心疼,是不是還有著自己難以說出口的心事?異國的日子,在狹仄的臥房,聽著成年女兒的哭聲,他們是否也有著屬於他們的愁緒?懷念著從小長大驀然別離的故鄉,惦記著度過青年走向初老歲月的家鄉,又要適應著完全陌生不知明天如何的異鄉。不斷轉換圓心的旅程,是否讓他們感到暈眩懊惱呢?
和爸媽親密地走了一輩子,欣喜我們十指緊扣,步伐一致。爸爸在2000年4月以86歲高齡去世,為我們的情緣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2001年我第一次去大陸,因緣際會,巧遇家鄉的親人。從他們口中才知道原來爸爸告訴我的:他19歲就當小學校長;在老家出入都有兩個侍衛跟著;假冒送行跳上郵輪逃來了台灣的這些天方夜譚──居然都是真的。原來在我耳邊飄過的那些嘮叨,是一位活生生年輕人的夢和冒險,原來我並沒有真正認識爸爸,原來我們的圓是有缺口的。
今天是父親節,如果你的父親坐在你身邊,請你看著他的眼睛,問一問他生命的故事,打開心去聽一聽,請在心裡記一記。不要像我一樣,只能看著月圓月缺,猜想著那些被我漏聽了的,爸爸的故事。
作者簡介_邱瀟君
山東省壽光縣人,1955年出生於台北。1978年政大新聞系畢業。在校時曾發表《追夢學語》、《故事》、《邂逅》三本小說。來美後歷經各種工作,目前從事房地產投資事業。近年積極寫作,作品刊登於中國時報、聯合報、人間福報、創世紀詩刊、美國世界日報各副刊。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台灣小妹,美國大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