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博拉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在一家中型廣告公司擔任業務經理。她很漂亮,金髮、碧眼,聰明又活潑,很讓人喜愛。黛博拉在業務上精明能幹,個人感情卻輕率、糊塗。遇見哈爾時,黛博拉47歲,離婚5年,3個孩子也已經長大成人。那時,她和大學好友戴夫在一家碼頭餐廳聚餐,等位子時,遇到戴夫的熟人哈爾,於是哈爾加入了他們。用餐的過程中,她和哈爾頗聊得來,飯後,哈爾約她去岸邊散步。
黛博拉:我記得剛認識時,他看起來帥得像電影明星,真的很迷人,很會引我說話。每次問到他的情況,他都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到我身上。等回到家,我才意識到,聊了一整晚,我都沒弄清楚他住哪兒、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小孩……關於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似乎很神祕,說不出什麼原因,真的很吸引我。
黛博拉所曉得的其實遠比她願意知道的多。所謂的一見傾心讓她對許多重要的線索視而不見,如果當初她願意冷靜一下,不僅能免卻無盡的哀傷,還能夠省下一大筆金錢。哈爾連最基本的資料都要隱瞞,這是一個危險警示,但她已經意亂情迷,喪失了判斷力。
當真相大白時……
第二天,哈爾打電話約黛博拉去海邊。他開車來接黛博拉,當黛博拉看到他的車時,震驚不已。那是一輛15年的雪佛蘭,引擎蓋鏽跡斑斑,組裝的保險桿坑坑洞洞,車裡面也是破破爛爛。
黛博拉:看著那輛都快報廢掉的車,我好震驚……我是說,他的言談、穿著,他看起來……那麼成功。他肯定是察覺到我的反應,因為他先開口了:「這輛車是借來的。我的瑪莎拉蒂遭追撞,維修得花一個月。」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但是在送我回家的路上,他要我從手套箱裡抽幾張面紙,我看到這輛車登記的車主是他本人。戳穿謊言讓我感覺有點難過,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覺得窘迫,也是為了給我留下好印象,才那麼說的。
隨著兩人交往的深入,哈爾有時會在工作時間去公司找黛博拉,這讓她疑惑:這個時間,他為什麼沒有在工作?當她提出疑問,哈爾的回答是他做房地產投資,現在有幾筆交易在託管,直到其中一筆結束之前,他都有大把的時間。
黛博拉:他從來不花一分錢,我們約會時總是在我家吃飯,我常常疑惑,為什麼我們從來不出去呢?他解釋說,他把所有現金都投進那些估價數百萬美元的房產,但這些房子都暫時遇上瓶頸期,以至於工程進度延期,一時收益無法落實,在度過延滯期之前,他都得守著鉅款卻無法開銷。雪上加霜的是,他每個月要支付超過兩千美元的贍養費給前妻和孩子,前妻還不讓他去看小孩,只想榨乾他的血汗。這是我第一次聽他提起前妻和兒子,但我滿開心的,至少他開始向我敞開心扉了。
像所有「救世主情結」執迷者一樣,黛博拉不願意看穿情人的謊言,在她心目中,建立信任的關係更為重要。她生怕自己給哈爾留下不好的印象:多疑、尖刻、缺少愛和被愛的能力等等。為了與哈爾維持戀情,對於他的謊言,她選擇裝聾作啞。 隨著交往的深入,黛博拉多次發現哈爾的小伎倆。比如,她發現哈爾沒說一聲就刷了她的信用卡,他表示歉意,說自己本來準備告訴黛博拉的,但是「不小心忘了」。還有一次,她發現自己的電話帳單有數通打往哥斯大黎加的冗長電話,哈爾不承認是他打的,儘管他曾經提過有位好友在哥斯大黎加。具體到一件件小事,好像他不過是撒點小謊,也不是什麼無法原諒的大錯,但把一次又一次的小錯加總起來,就讓人不得不警覺他可能是個花言巧語的騙子。但是,黛博拉依然堅持相信哈爾,接受他所有的道歉。
「我和她不一樣。」
當哈爾最終開始對黛博拉提起前妻時,把前妻描述成一個貪婪、無情、粗俗的女人,而且自己是曾經生活在她的魔爪下,可憐又無助的受害者。他還說自從離婚後,他幾乎不敢再相信女人了。黛博拉被哈爾的故事打動了,非常同情他,她覺得自己必須撫平哈爾的感情創傷,向他證明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他前妻那樣。
黛博拉:當他表示很抱歉,沒錢帶我出門時,我告訴他,我可以偶爾請他去外面吃飯或者去音樂會,兩個人在一起,又何必分彼此,誰花錢並不重要。對此,他真的非常糾結,幾乎都是我要求他,請他答應讓我帶他出去。我們終於去了一些地方,他玩得很開心,看到他打起精神,我覺得很有成就感。我極力想向他證明自己不在乎錢,我在乎的是他。我可不是像他前妻那種心機重的自私女人。
對於黛博拉來說,哈爾是在婚姻戰場受傷的戰士,她決定要當他的白衣天使,為他療傷。她要讓哈爾看看,她是一個奉獻者,不是索取者,她會讓哈爾對女人重拾信心。請他出去吃飯只是個開始,幾個月後,黛博拉讓哈爾搬進家裡,這樣可以幫他省下房租。又過了一個月,她堅持要借給哈爾6千美元,幫助他支付逾期的贍養費和撫養費。
黛博拉:接著,哈爾有一筆投資遇到問題,需要每個合作夥伴額外拿出兩萬美元,他當然拿不出來,所以我提出以換取他部分股份的方式替他支付。他看起來相當不好意思,掙扎良久,但想到我這筆錢並不算借,而是一筆投資,這是件好事,他終於同意了。能為他分憂,我感覺很開心,而且我也可以獲利。
儘管哈爾層出不窮的麻煩讓黛博拉的開銷越來越大,但她完全不在意,因為這些花費都是為了替他療傷。哈爾從來不用開口向黛博拉要錢,只需要抱怨出了什麼麻煩,黛博拉就忙不迭地雙手奉上辛苦存下的血汗錢。
飛蛾撲火
黛博拉眼睛眨都不眨地借錢給哈爾,認為只要他隨便哪筆生意度過難關,自然就會把錢還給她。她相信,哈爾會是個活力無限、成功又愛她的好男人……因為直覺告訴她了。她知道只要幫助哈爾度過暫時的困境,他就會成為她「唯一的完美情人」。
接下來,她將面對的狀況無異於晴天霹靂。
黛博拉:我在商場遇見戴夫,我問他認不認識哈爾的前妻,他很吃驚地說:「什麼前妻?哈爾沒有結過婚啊!」我的第一反應是:「戴夫,你開什麼玩笑!」但他發誓說他沒開玩笑。我難過極了,覺得自己的心臟病都要發作了。我開始大喊大叫:「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哈爾每個月要給他前妻和兒子2千美元的贍養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怎麼可以跟我開這麼殘酷的玩笑……」我還叫著再也不要看見他,生氣地哭喊著跑出商場。直到現在我都記得戴夫一臉的震驚和困惑。
「跟我說實話,我會幫你的!」
黛博拉:回到家時,我都快瘋了,我要知道實情。哈爾正悠閒地躺在泳池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喝著冰鎮果汁蘭姆酒。我把戴夫的話告訴他,求他告訴我實情。如果不能坦誠相待,以後的歲月我們該如何相處呢?他非常沮喪,懇求我原諒他,並且向我坦承確實沒有前妻,也沒有孩子,他沒有拖欠贍養費,他這麼做是為了弟弟。他弟弟因盜竊被捕入獄,需要6千美元保釋,他擔心如果我知道這件事,就不會幫他了,他不敢想像弟弟在監獄裡會遭遇什麼。我告訴他,我很傷心他不夠信任我,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愛他,我們需要重新開始,沒有謊言、沒有編派的藉口、沒有欺瞞。
當黛博拉面對哈爾時,以為自己是想要真相,但其實她真正想要的是要哈爾幫她收拾破碎的信任。所以她願意接受越來越離譜的解釋。她需要哈爾帶她遠離痛苦和恐懼,向她證明愛情完好如初。再一次地,哈爾如她所願。
黛博拉:他發誓,從今以後我再也聽不到一句他的謊言,我們抱頭痛哭。趕他走這個想法,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因為我知道我們要天長地久。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他已經走了。
黛博拉再也沒見到哈爾,當她仔細查閱她的房地產「投資」時,發現合約所列的計畫根本就不存在。她確實是掉進了一個精心策劃、環環相扣的大騙局裡。黛博拉統計了這段期間花在哈爾身上的錢,總共超過3萬美元(編按:約新台幣90萬)。
「我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個星期後,我和黛博拉共進午餐,她告訴了我最近發生的事。乍一聽我很吃驚,我們是密友,她常常對我訴說感情問題,但這段時間我們見過好幾次面,我卻一點都沒察覺她和哈爾的事。隨著細節慢慢展開,我就明白了,黛博拉的保密不足為奇。「救世主」通常都會選擇袒護他們的問題情人,替他們找藉口,替他們遮羞,挺身而出把殘酷的真相擋在外面。
黛博拉意識到,直到最後,她都忽視了哈爾繼續撒謊的確鑿證據。哈爾承認前妻和孩子的事都是假的,他的藉口是要6千美元去保釋弟弟,但是在他編造的故事裡,為前妻和孩子支付贍養費是在弟弟入獄之前至少一個月,那時他是如何知道弟弟很快要行竊入獄?
黛博拉向我訴說這段經歷時,淚如雨下。她哽咽道:「老天啊!蘇珊,一向聰明的我怎能讓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呢?」我勸她不要再責怪自己,她不是第一個被欺騙的聰明人,肯定也不是最後一個。
「救世主情結」執迷者常常和「反社會人格」的人渣糾纏在一起,因為「救世主」是給予者,而反社會人格者正好是掠食者。反社會人格者有一項附加優勢,就是他們都非常懂得誘惑的藝術,不幸的是,修練這門技術的目的不是為了愛,而是為了錢。
如果你像黛博拉一樣,源源不斷地把錢借給你的情人(或是即便只有一次,被誘騙而為情人花了一大筆錢,作為禮物、借款或投資),不要猶豫,你最好找律師或是財務顧問來保護你的利益。並不是說戀人只要向你借錢,就一定是反社會人格者。但話說回來,在現實的世界裡,要保護自己遠離哈爾這類騙子,唯一的途徑就是求助於第三方,因為少了感情的糾纏,旁觀者清。第三方的介入很可能會觸怒你的戀人,或者威脅到你自己心裡關於感情的美好想像,但錢是錢,情是情,這是兩碼事。
作者簡介-蘇珊.佛沃(Susan Forward, PhD)
國際知名諮商師、講師及作家,著有多部暢銷的經典心理作品。在加州成立第一家私人性侵害治療中心。除了私人執業外,並於美國南加州多所心理衛生與精神醫療機構擔任諮商師、講師及顧問,同時透過大眾媒體,分享珍貴的專業經驗,並曾於美國廣播公司主持即時現場直播的互動性談話節目。
本文摘自寶瓶文化出版《癡迷:心理學大師寫給在愛情中快要殉道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