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們開始否認的時候,無論否認的是感受還是事實,我們都是在否認自己的意識。
我們拒絕承認這些事情或多或少正確,並因此分裂我們的意識,否定對這一部分的認知。這樣聽起來好似防衛機制是我們有意識的決定,恰恰相反。所有防衛機制都是無意識間發生的,它們在我們的意識之外─如果我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防衛也就失效了!
有一個很著名的例子:一九八六年上映的電影《心火》(Heartburn)中,女主角瑞秋有一天去找她的美髮師,聽到一則關於丈夫出軌的故事,故事裡那位妻子卻絲毫沒察覺。瑞秋聽完後如夢初醒:其實她內心已經感覺到她的丈夫馬克對婚姻不忠,但她卻始終對自己和外人堅稱婚姻幸福,在她聽完美髮師說的故事後,防衛遭到瓦解,她一直試圖逃避的令人心碎的真相,闖進了她的意識。
心理治療與日常生活中的否認
心理治療師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否認方式。認知行為學家不會直接面對否認,而是教導一些更為有效的應對行為;受過精神分析學治療相關訓練的人,則選擇開門見山地指出問題,而後觀察訪客的防衛意識。比如,我會告訴訪客:「你一直在說你『接受』了事實,可以坦然面對母親的離世,其實相反,我認為你無法承受對她的思念。」
正如我在本章第七八頁提到的,壓抑或否認不是一次性事件,因為受到壓抑或否認的情緒總是「想」逃跑,它們是一種需要持續努力維護的不穩定狀態。一種典型的努力方式,是不斷重複真相的反面,如同上述的例子:在還沒有真正接受母親離世的事實時,她堅持自己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種重複僅會發生在自己的腦袋裡─就像我的那位朋友,他一直告訴自己他不是同性戀;或者大聲對他人說出來,像《心火》中的瑞秋,頻繁地與他人談論自己的幸福婚姻。在四百多年前,莎士比亞巧妙地捕捉到了該防衛機制,按照他當時的話來說:「我覺得,那女人申辯得太多了些。」(《哈姆雷特》第三場第二幕)
和其他防衛一樣,否認也有其正常與有益的功用。譬如,很多人實際上會否認我們正在死去。若對自己誠實的話,我知道我並不真的如此認為─至少不會一直這樣想。如果我認同這個事實,我或許會生活困窘,實現目標無望。如果身體終究會凋零,人會死去,那今天去健身房的意義是什麼? 有時候,暫時的否認會幫我們面對難以承受的損失:我們或許會否認自己感受到的萬分傷痛,因為突然面對全部的痛苦,可能會把我們擊潰。我們需要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意識到自己的損失。
本文摘自今周刊出版社《為什麼我們總是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