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週末,我和幾個好久沒見的朋友約了聚餐。結果,我們三個女人在吃飯的時候,聽鈴蘭講她遇到過的各種奇葩壞男人,大家聚精會神地聽到了半夜。
到了散會的時間點,鈴蘭對我說:「到我家去住吧,我家就在附近,正好陪陪我。」
其實,我不喜歡住在別人家裡,怕打擾別人,但是看鈴蘭心情沮喪的樣子,我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鈴蘭家境小康,父母怕她一個人在外地找對象有困難,老早就幫她買好了房子、車子,就盼她能找個如意郎君。
到了鈴蘭家門口,她邊輸入密碼,邊自嘲地說:「我這密碼改了五六次了,每失戀一次換一次,家裡好久都沒收拾了,別介意哦。」
雖然我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滿屋子的淩亂嚇到了,客廳裡堆了雜七雜八的物品:衣服、鞋盒、大大小小的網購紙箱、與裝修極不匹配的塑膠椅、不知放了多久的快餐盒……
「你想睡客房,還是跟我睡啊?」鈴蘭問我。
我看著客房的牆壁因為受潮而變得斑駁,床上鋪的被子也泛著一股怪味,而鈴蘭的臥室裡,床上的被子隨便扔成一團,地上堆著衣服,窗臺上也堆滿了物品,胃裡感覺一陣不舒服。
我正在糾結睡哪兒時,鈴蘭俏皮地說:「今晚就陪我睡吧,明早給你小費。」
我費力地擠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內心告訴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不要過度干涉了!
我儘量控制著自己,但洗澡時,聞到下水道口的頭髮和泥垢散發出了陣陣異味,使用的浴巾散發著一股黴味,看見手工皂在一個扭曲的塑膠盒裡被泡得膨脹變形,掛毛巾的欄杆上掛了一堆內衣褲,我的心情簡直糟糕透了。
鈴蘭扔給我一套起了毛球的睡衣,我十分不情願地穿上。躺在床上,質感粗糙的被子讓我感覺很難受,翻來覆去始終難以入睡。
在床上,鈴蘭開始跟我喁喁訴說,我一邊用力扯著被子,一邊望著她的梳妝檯—檯面上雜亂地擺放著十幾瓶名牌化妝品,收納雜物的卻是一個破舊的包裝盒;透明花瓶裡放了幾塊錢、一把梳子和幾把化妝刷,裡面竟還有幾支簽字筆,旁邊散落著幾本書。
我終於明白我的內心為什麼如此鬱悶了,因為鈴蘭並不只是邋遢、懶惰,而是沒有生活的規則和邏輯。
對她來說,這個房子似乎只有遮寒避雨的功能,她覺得日常用品只要滿足最低功能性的需求就夠了,所以可以接受蓋著不夠鬆軟貼身的被子,用著不夠乾爽的毛巾,凌亂擺放著化妝品,找著沒有好品行的男人……
這讓我突然想起了,我之前曾偶然拜訪一位前同事的家。因為收入不高,她與人合租的房子又老又破,但她的房間卻細緻整潔—一張床,一個簡易衣櫃,一張長條小桌上鋪著碎花的小桌布,漂亮的窄口玻璃瓶裡插了一束淡紫色的乾燥薰衣草。透過簡單的區別,桌子一半做化妝台,一半做書桌。
我當時就覺得以她對生活的要求,住在這裡只是暫時的。因為她對生活的品味,會促使她不停地努力,從而達到理想的生活狀態。
後來的確如此,她不停地加薪,現在應該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生活對你是慷慨還是殘酷,事實上大多是由自己決定的。
思考良久後,我覺得作為朋友,我需要給鈴蘭一些建議。
我抖了抖被子說:「鈴蘭,妳蓋這被子舒服嗎?」
她愣了一下,說:「我覺得還可以啊,我對被子的舒適程度沒什麼概念,覺得都差不多吧。」
「那這個被套貼著皮膚舒服嗎?」我問她。
「也還好啊,我對這些真沒有概念。」她回答。
「妳太不關心自己了,妳活得太粗糙了,這種粗糙讓妳本來柔軟、敏感的身體失去了感知力。如果妳的感知力還在,它能幫妳感知觸碰妳的手指是來自一個什麼樣的人,能讓妳識別惡意,不會讓妳去靠近一個不適合妳的人。但現在妳的感知力消失了,妳的身體也開始將就了。它縱容妳將就地找一個人,當這個人進了妳的家,發現妳對生活的要求如此低,他怎麼會認真地對妳呢?」
鈴蘭用手搓揉著被子,沉默了好久,才說:「親愛的,明天妳陪我去買被子和被套吧,我不太會挑。」
我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等妳的身體習慣了感知溫柔,內心容不下雜亂的時候,一切就都會明媚起來了!」
我們都是普通人,不會像《安徒生童話》裡的公主一樣嬌貴得隔著幾十層鵝絨被子都能感受到一顆豌豆。但我希望我們都能厚待自己,在生活的戰場上英姿颯爽地往前衝—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會隨隨便便對待你。
(本文摘自《與其讓別人看好,不如自己活得好看》,方舟文化出版,J小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