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把每一個今天過好,那所有的今天串連起來的人生就是美好的。
「2019年,在台灣,自殺通報達3.5萬人,平均每小時就有4人有自殺企圖必須送醫。」
「自殺雖未在前十大死因排名中,卻是青壯年(15至24歲)族群死亡原因第2名。」
「其中,青少年族群(15至19歲)自殺死亡率連續6年攀升,2019年更創新高,每10萬人口即有6.2名青少年因自殺死亡,與2018年的4.4相比,增加4成,創24年來新高。」
以上是近兩年的新聞摘錄。我不是醫生,也不是心理諮商師,那……我是誰?我是建中畢業生,人們眼中所謂的人生勝利組。所以,上述的社會現象與我這個人生勝利組有什麼關係呢?
高智商與精神病
我們先來google 一下兩個詞:高智商、精神病。以下隨選了其中的一些文章:
「心理學家發現,有創造力、高智商的人,比較容易罹患精神分裂症或躁鬱症。比常人更易患精神分裂的原因,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也可能是高智商的人所感受到的壓力更大。」
「科學家相信,有創造力及聰明的人較常罹患精神分裂症與躁鬱症。畫家梵谷以及作家傑克.凱魯亞克都被認作是天才,但他們都展現出自我傷害的行為。」
「高智商的人群要比一般人容易患神經分裂症,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思考方法和我們不同,壓力比較大,發洩的機會少,在經常壓抑的情緒下,就很容易患這種病。」
好吧,簡單來說,就是越聰明,越容易感受到更大的壓力,而且越知道如何去壓抑,然後也就越容易生病是吧!接下來要說的是本文想強調的第一個重點—許多生病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我們來看一個稱為「憂鬱認知三角」的心理學觀點。該三角是指人們會自動、自然的、無法控制的產生三類消極思想:
一、關於自我:如「我是毫無價値的」
二、關於環境:如「沒有一個人珍惜我」
三、關於未來:如「事情只會更糟的」
而本文要強調的第二個重點就是—這些消極思想是「無法控制的」。嚴格來說,應該用「無法有效自我抑制」更為恰當。
在莫名的恐懼和焦慮中掙扎
大約4年前,公司突然發生重大變故,兩個禮拜內接連失去三分之二的客戶,且面臨高額的款項拖欠與極不合理的索賠問題。而正當一切焦頭爛額之時,父親的健康也同時急轉直下。
短短幾天內,在極大的壓力下,我發病了(但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生病了),我的意識突然只剩下了這3種消極的思想,並且完全被其佔據。就好像無限循環一樣,這些負面思想不停在我腦子裡運轉,不停地轉著轉著,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
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我只能告訴你,那種感覺像在地獄一樣,完全沒有盼望。你腦裡預見一切的悲慘,就好像你正親眼見到許多惡魔在恐怖的凌虐一個人。而你,就是下一個。
這時,腦裡直覺的跳出政府的宣導:自殺不能解決問題哦。耶,我誰啊!我是人生勝利組,我當然知道自殺不能解決問題啊。但是……自殺可以解決痛苦。
當時的我完全不知道,當發病時,所有的負面消極思想並不是「理性」的,而是大腦的內分泌失調,是無法控制、自我抑制的,就好像你無法用理性控制自己不拉肚子不發燒一樣,那是生理問題。
發病的人不知道,旁邊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們只會覺得:咦,你最近怎麼怪怪的?這時有兩種可能:
一是這個不知道自己生病的人,慌忙的完全說出自己的感受。然後,身邊的人就會開始「理性」勸導他,說出一切樂觀合理的分析。或者鼓勵他要堅強,說我以前也是這樣,大家也都是這樣,沒事的。或者感性地陪著他哭,或者說「我很愛你哦」之類的話。但其實,這一切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
試問:你會因為朋友關心你、勸導你、陪你哭、說愛你,就不拉肚子不發燒了嗎(這是為人父母或配偶最容易墮入的陷阱)?
另一種反應則更為可能,就是這個不知道自己生病的人,決定承受這一切,跟誰都不講!因為講出來也沒用!畢竟這一切都是自己搞出來的,內心充滿了內疚感,不停的怪罪自己。如果有信仰,也可能會不停地懺悔、不停地哭、不停地懺悔、不停地哭……一直無限循環。
與此同時,可能還會有放大的憎恨感:誰誰誰曾經對不起我,誰誰誰曾經欺負我、看不起我,哪個機構曾經得罪我,哪個組織曾經冤枉我……往事歷歷在目,我恨死他們了,我要他們得到報應!這些負面思考不可抑制地佔據了這個不知道自己生病的人的全部心思。
最後,這個不知道自己生病的人,還可能會產生羞恥感:就好像拉肚子拉在褲子一樣,不敢讓人知道,假裝沒事。但其實對一切都已失去興趣,連平常最愛吃的東西都乏味。只有不能讓人知道的痛苦,對自己感到羞恥,為什麼這種事要發生在我身上,他們如果知道我眞正的想法,一定會覺得我又臭又沒用……
這時,身體的自律神經就會開始對這無窮的壓力產生反應:查不出原因的疼痛、疲勞、失眠、噁心、心悸、腸絞痛、厭食、體重減輕、記憶衰退、免疫力下降⋯⋯各種的不適一點一滴地每天折磨著這個茫然無助的意識體。
有時候,一些可載舟亦可覆舟的東西也會在此時悄悄滲入。比如:酒,一種到處買得到、合法的中樞神經抑制劑,在此時躍升成為了黑暗裡的曙光、沉船旁的浮木。一杯接著一杯,痛苦好像有一點點的解除了,笑容又回來了,一切似乎沒什麼了不起。
只是,第二天一早,天啊,加倍痛苦。是誰說有希望的,還是一樣沒有希望啊!如果有一種藥,可以吃了變快樂,我要吃!只要不再這麼痛苦就好,怎樣都好,只要可以不要再這樣下去⋯⋯。日復一日,無限循環。喝酒,麻痺自我,暫時脫離現實。醒來,宿醉,自責內疚,再度回到現實。
這時,那個一直在抗拒、一直躱在黑暗裡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強大了。「結束這種悲慘的日子吧!」這個念頭,就如同歌劇魅影裡的音樂天使一樣,淡淡的出現了,唱著優美的旋律,在一旁不停地招手說:再也沒有痛苦了,再也沒有痛苦了,再也沒有痛苦了,再也沒有人看不起你,再也不用害怕恐懼了,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
我其實是病了
上帝眷顧,正當此時,這個偽善的音樂天使,被眞正的音樂天使趕跑了。適逢建中合唱團舉辦50週年團慶。因緣際會,我認識了一位學長—林靑穀醫師,在他的臉書上,我看見了他的親身經歷。此時我才驚覺—原來我生病了。
從小被教育要堅強,要忍耐,要對抗壓力,要解決問題,要努力,不可以輕易認輸。回頭看看,我想,我差一點被過往「無知」的成功觀念所蒙蔽,而差一點把自己逼死。殊不知――
有種藥,可以消除你的負面思考。
有種藥,可以讓你從此睡得著。
有種藥,可以讓你不再感覺那麼痛苦。
有種藥,可以讓你不再困在自己的腦袋裡。
有種藥,可以不需要酗酒,不需要縱慾,不需要自殘,不需要放棄自己,也可以讓你覺得輕鬆,覺得自在。
原來,只是生病了!去看醫生吧!也許不會馬上好,也許要好幾年才能痊癒,也許會復發。但是,要淸楚地知道一件事――這個病是可以對付的。
眞心覺得,也許政府的宣傳不用冷冰冰地講「自殺不能解決問題」,而是溫暖地說「其實不是結束生命才能解決你的痛苦」、「你只是生病了」。
不用再想著要去炸學校,不用再想著要去報復社會,甚至是報復父母,報復老師,報復老闆,報復配偶。可以平淡、輕鬆、不緊繃、不再絕望。只要持續吃藥,努力運動,努力吃飯,努力睡覺,努力的把今天過好就好。
試想,如果可以把每一個今天過好,那所有的今天串連起來的人生就是美好的。不需要去預想未來會怎樣,不是嗎?
「所以,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擔就夠了(馬太福音)。」
連耶穌都這麼說,不是嗎?
相揪打老王
有時候,人生就像打電動一樣,就是有那麼一個關卡,就是有那麼一隻凶險又邪惡的老王,任憑你怎麼打都打不過。這時,就算已經死了三千次了,請不要摔手把,不要捶機器,不要放棄抵抗!要耐心的找攻略、找補血藥、找新的武器和招數,揪團來對抗牠!
眞心盼望有一天,不管是哪一個族群,當大家的生命裡第一次面對無比沉重又解決不了的人生難題,痛苦到不想活的時候;第一次面對突如其來又排山倒海的恐怖壓力,痛苦到不想活的時候;第一次失去了生命裡無法承受失去的人事物,痛苦到不想活的時候……每個人都能對這病有足夠的認識,可以及時又淸楚的判定自己的狀況,接受自己,並做出合適的反應,去看醫生,按時吃藥,接受諮商,像是一個裝備好的勇敢戰士,甚而有能力可以幫助身邊的同學、朋友去判斷、解讀、面對這個奸詐又邪惡的老王。
還記得憂鬱認知三角嗎?讓我們先認識這個老王,摸淸楚牠的招數,準備好,以後只要牠敢出現,大家包括家人、同學、好友、醫師、諮商師⋯⋯就團結互助,一起打爆牠!
能夠身心靈健康地活著,才是眞正的人生勝利組。
作者簡介_若或
學歷 國立政治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學士
經歷 某置業公司總經理
現職 某貿易公司總經理
作者簡介_駝客學校
駝客學校是由一群建中畢業三十年校友組成的網路媒體,進行建中校友深度知識專訪。這些建中校友都是在各行各業累積足夠經驗的專家,分享個人多年的專業知識;訪談內容從教育、醫療、科技、藝術、環保遍及各領域。
「駝客」一詞由來,據說是因為多年前建中操場中央是一片黃沙,每當有風吹過便漫起一片黃土煙霧迷濛,穿越操場的學子猶如駱駝穿越沙漠般,故戲稱為「駝客」。駝客學校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