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流傳過一個段子:拖延症、強迫症、選擇困難症,說到底就是懶、賤、窮。用流行的說法,他屬於名副其實的「懶癌晚期」。
我大學主修的是新聞,不少課程無須考試,最後一堂課上交論文即可。學理科的同學看我們不用熬夜溫書,無須「白頭搔更短」地對付繁複的公式和數字,每每投來豔羨的眼光。如果再多想一點,好像還能感覺到背後射來的颼颼寒意。
即便幸福成這樣,交論文的最後一堂課,還經常發生戲劇性的事情。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朋友在老師三令五申「過時不候」之後,在下課鈴將響之前,踏進教室,遞上論文。離被當只差零點零一秒,那刺激、那酸爽,簡直像籃球場上的絕殺。課後我們問他,你幹嘛去了?他說,昨天寫了個通宵,早上還要去影印店列印、裝訂,要不是飆(自行)車過來,還真趕不上了。
成年人的生活裡沒有容易二字啊。
一開始,我們以為只是偶發事件。後來才發現,哪怕在一眾懶懶散散的文科生裡,他也永遠可以做到「能當倒數第一,絕不倒數第二」。每門論文課,他沒有出現,老師就不走,整個學期好像也少了最關鍵的一錘定音。
網上流傳過一個段子:拖延症、強迫症、選擇困難症,說到底就是懶、賤、窮。用流行的說法,他屬於名副其實的「懶癌晚期」。
我相信,誰身邊都會有這樣一個朋友。但問題還不止於此。如此極端的特例固然不多,不同程度的拖延症,卻困擾著我們每一個人。
下禮拜要上交一份業績報表,要不週末再開工吧?反正這兩天也排滿了。下個月想出去旅行一次,什麼時候找主管簽字呢?要不再拖幾天吧,看主管這兩天臉色陰晴不定的。一會兒要做個報告、寫篇文章,要不我先看部電影——沒有放鬆的心情,怎麼會有鮮活的靈感呢?
當我們要擱置一件事,總會找到千萬種理由。直到新的理由出現,才明白那些乍看合理的解釋,無非都是藉口。
我們為什麼會拖延?也許是煩躁,也許是疲憊,可究其根本,是因為潛意識裡的恐懼,催生出逃避的心理。
面對琳琅滿目的美食,面對張震和吳彥祖、湯唯和林志玲,面對說走就走的旅行和感天動地的美景,我們跑得比誰都快。
真正讓我們停滯的,是那些其實不那麼願意接觸,卻又不得不處理的人和事。我們擔心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也許還做得很失敗,暴露自己的無能。因此,許多事情就擱置下來,成了深度拖延的註腳。
可事實上,一旦收起對大任務的厭煩,逐步拆解成一個個小目標,也許就不那麼害怕,可行性也會更高。
比如寫一篇論文,乍看是巨大的工作量。可制定日程,每天堅持,第一天搜集資料查看文獻,第二天爬梳匯總整理思路,第三天落筆寫初稿,第四天檢查校對,稍加完善……把集中熬夜的時間剝離成每天二至三小時,身心的倦怠就會顯著改善。
比如執行一套健身計畫,想到起初的肌肉酸痛、上下樓梯都要握著扶手,心裡難免想退卻。至於每年有一、兩百天泡在健身房裡,風雨無阻,更會有「花錢買罪受」的荒謬感。然而一旦遵照訓練表,由淺入深、豐富種類,不僅能消弭宏大的擔憂,還會在自律和節制裡發現與放縱截然不同的快樂。
《紐約時報》的商業調查記者查爾斯.杜希格(Charles Duhigg)曾寫過一本《為什麼我們這樣生活,那樣工作?》(The Power of Habit: Why We Do What We Do in Life and Business),提到一個觀點:要讓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自發地做事,就需要「侵入」他們既定的習慣,透過暗示、慣例和獎賞,來形成全新的習慣。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將新習慣分解成幾個小步驟。
把大問題細化,是鍛煉行動力;每天堅持,則是維繫良好的習慣。有價值的事,常常是一腳踩在舒適區外完成的。唯有在「喜歡做」和「應該做」之間靈活轉換,才能逐漸步入正軌。
我接受一些採訪,時常遇到這樣的問題:「你每天大概要寫多少字?」這類提問的邏輯預設是,寫作是熟能生巧,以此謀生的人肯定充滿熱愛。
我當然熱愛。可老實說,比起寫作,我更熱愛吃喝玩樂睡大覺,這是人性使然。之所以每天看書、摘錄、練筆,因為寫作於我,是一份興趣、一個職業。透過可操作的分解,我希望在寫作中獲得樂趣、克服焦慮,最終形成一種慣性。各行各業,按理都是如此。
以前我也很懶,現在我每天寫幾千字。可看到身邊那些妙筆生花、靈感湧動的人,還孜孜不倦地做讀書筆記,列觀影指南,從遣詞造句的方法,到編劇敘述的技巧,無不事事上心,我就告訴自己,我沒有資格拖延,我要找到勤快的方法。
之於每個行業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樣。我們都不是天才,但我們能透過培養習慣和提升效率,來克服「反正也做不好,不如再等等」的心理,根治拖延的頑疾。
我們不是懶,只是沒找到勤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