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別人說早安的時候,要讓他感受到,你是花了10年的時間去尋找早晨的存在,終於發現了早晨的美好,然後把這個大發現,當成禮物放上給對方享用。
我和鏗老真正熟起來,來往多,是在他人生最後十年的階段。雖然無緣見識他盛年時期快人豪語的意氣風發,但也正因為目睹那十年他體力精神逐漸不如前的狀況下,卻始終煥發著貫穿他生命的一些特質,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鏗老以十二字自況:「新聞第一,女人第二,無負平生。」由我來把這十二個字再濃縮一下,則是「真」。真心地愛他所愛,真心地表達自我。人能做到「真」,不是容易事,鏗老數十年如一日地不但「真」,還熱情洋溢地「真」,讓你也同樣分享他熱情的「真」,就更難得。
鏗老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論對任何陌生人,第一次認識的人,他可以初見就讓你在他聲如洪鐘的笑聲、熱情又真誠的眼神中,感覺彼此已經相交多年。唐德剛先生曾說他沒有「生朋友」,初見就是二十年的朋友。第一次見面,就送你二十年的交情,已經不容易,更難得的是,鏗老讓你感覺到,還是二十年真心真意的交情。
我自己是這一點的見證者。多年前不過一面之緣,後來我離開一家公司時,他卻到處為我打抱不平。我因而對他產生好奇,有了比較多的交往。就我個人來說,是覺得這才逐漸和他交上了朋友。但是對鏗老則不然。他是在第一次與你見面時就和你交上了朋友,然後等你去體會。
這種特質和鏗老終身熱愛的新聞工作有一定的關係,但不是全部。更多的還是在於他的生命特質,否則無法貫穿他整個人生。我深為嚮往,也曾經想要以他為榜樣來學習,但發現很難。對於任何一位陌生人、一位初認識的人,都做到不冷漠,專心傾聽、交談,不難;對於少部分的人,可以一見如故地交上朋友,不難;但是對於任何一位初識的人就可以送上二十年交情,卻真不容易。
我不時揣摩鏗老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有一天早上,我自己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在微博上記下了這麼一段話:「和別人說早安的時候,要讓他感覺到你是花了十年的時間,用顯微鏡或放大鏡去尋找早晨的存在,終於發現了早晨的美好,然後把這個天大的發現心得,合著藍天、晨曦,再加上你畢生積蓄的存摺,一起當作禮物奉上給他享用。」寫完這段話之後,雖然無法有機會再跟鏗老印證,但我想可以約略體會他每一次和一位陌生人見面、打招呼時候的感覺。如果你能這樣和一位初識的人談起話,他當然會覺得你送上了二十年的交情。
今天,要不要試試這麼和路上的人說聲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