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逃不了年華老去,與其緬懷往日時光,不如坦然接受現實,做好準備。年長者已來到人生下半場,更應該率真做自己,快樂度餘生。
小孩明明還在念國中、高中,居然已經在聊這個話題,大家不覺得很心酸嗎?我想談的是這些已經為人父母者的消極態度,他們現在才四十幾歲,居然得先規畫好二十年後的事才安心。
無論男女,我懷疑現在中年人自信喪失的程度,似乎等同於過去在戰爭中被灌輸盡忠報國、打倒敵人等思想,所導致的自信過剩的程度。戰敗之後,打倒敵人的信念煙消雲散,填補這個空洞的替代品便是「替別人著想」。
喪失自信,加上替別人著想,所以才會想到去養老院這條路。我再重申,我不是說不能去養老院,而是我覺得「心理上認為自己老了,對年輕人來說就成為沒用的廢物,因而失去自信心」這種消極的想法,太沒出息。
將智慧傳承給年輕人
聰明的貓衰老後,會因為怕給飼主帶來麻煩,在死期將近時離家出走。可是,中年人並不是貓,雖說抓不到老鼠,但也沒必要躲在養老院。老人真的因為年紀大了,就一無是處嗎?
過去的老人架子擺得太大,現在的老人反而太過客氣。常聽人說:「我不要成為小孩的負擔,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作法嘛,很多作法我們也看不慣,你說是吧,呵呵呵……。」
這些笑聲背後,並非心甘情願退出兒女的生活,反而透露出寂寞、自暴自棄的心情。重要的是,得讓年輕人認為老人的存在是必要的,我們必須變成這種老人。
我說的「必要」,並非指帶孫子、顧家等幫他們照顧生活的行為,而是作為一個人生的前輩、老手,在必要的時刻,將自己的智慧提供給年輕人,獲得他們的信賴,我們要成為這種老人。就算平時是嘮叨的婆婆,或者是頑固的老太太,只要能贏得信賴和尊敬,年輕人便會對你心服口服,認為你的存在有其必要。
經常有人問我:「你平時從事什麼休閒活動?」我三番兩次被問這種問題,深感困擾。對方看我答不出來,總會伸出援手:「像是去喝一杯、吃美食、悠哉泡溫泉、購物等,像我就有很多。」
然而,我總覺得對方是在幫倒忙。當工作告一段落,我從未想過做什麼休閒活動。這時候,還不如好好睡一覺,醒來後神清氣爽,再想想今天有什麼工作,腦中出現「好,開始吧」這句話的瞬間,是我覺得最快樂的時候。
為什麼非得放空享樂?
吃美食?我倒想反問:「什麼東西是美食?」悠哉泡溫泉?或許去泡溫泉時,附三餐、可以睡午覺,所以大家才覺得「悠哉」,像我這種勞碌命的人去泡溫泉,大概會覺得無聊至極,就像浸泡在水裡的麵包一樣。
購物?這是我最不敢領教的事。我並非對於美的事物毫無感覺,但是看著櫥窗內華貴的物品,一想到它的價位,便覺得「看也無用」;不,應該說,不要看對心理衛生比較好。見到美的事物便想據為己有,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標價牌卻阻隔了這種情緒。櫥窗所展示商品的標價都是藏起來的,這種「藏起來」的行為,讓我覺得恐怖和憤怒。
大家聽我這麼說都愣住,說我是「可憐的人」。某人告訴我:「腦袋放空、好好享樂不是很好嗎?」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還是不懂為什麼非頭腦放空才行。我心想的休閒活動,莫過於在一個毫無長物的寬闊房間裡,姿勢不雅地(這最重要)躺在沙發上,一邊聽莫札特,一邊睡覺。
但有時候,正在放空的我會突然起身,衝到書桌前,因為放空時,突然會有東西如風似影般掠過,像水滴一樣滴落腦海。它們有的是小說的構思,有的是故事的細節,有的是段落的標題。靈光乍現時,如果不趕快記下來,等到要用時想不起,還得掙扎痛苦一番。
這時候,有的人又會說:「哎呀,真可憐」、「滿腦子工作,片刻都不得抽身,好可憐。」我對於這種說詞感到不解,因為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過了七十歲,我終於達到這樣的境界,跨越了每天喊苦,從早到晚工作的歲月,終於可以躺在沙發上聽音樂,享受午後時光。由於我的苦日子太長,因此僅是這樣的享受就讓我十分快樂。
(本文摘自第一、七章.孫蓉萍整理)
真高興我有了點年紀
─讓你比年輕時更快樂的生活提議
作者︰佐藤愛子
1923年出生於日本大阪,甲南高女畢業。1969年以《戰後日暮》獲得第61屆直木賞,1979年以《幸福的畫》獲得第18屆女流文學賞,2000年以《血脈》獲得第48屆菊池寬賞。小說和散文以幽默的風格諷刺世間百態,並描寫出人生悲歡,擄獲眾多讀者的心。著作有《我的遺言》、《血脈》、《我的老後》系列等。
譯者:鄭舜瓏
出版:大是文化(201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