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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支持 托兒所園長走過漫長黑夜

家人支持 托兒所園長走過漫長黑夜

林讓均

情感關係

高艷芬提供、攝影/聶世傑

819期

2012-08-30 17:34

高艷芬,一位總是掛著燦爛笑容的托兒所園長,為何因為事業低潮而陷入憂鬱?這場突如其來的藍色風暴,曾讓她的生命彷彿只剩漫長黑夜,但走過幽谷,最終,她迎到了日出。

花了多年追求的夢想,轉眼間卻變成一場噩夢,令人備受煎熬、身心崩潰。如果是你,還有勇氣堅持下去嗎?

這天傍晚,我們來到新北市一家托兒所,灑進室內的夕陽帶來了宜人的溫度,孩子們正在上最後一堂課。

「看,這輛大車子叫什麼?工程車呀!」構築這個小小童話天地的,正是這所托兒所的園長── 高艷芬。個性活潑、笑聲朗朗的高艷芬,站在孩子群中彷彿發亮的「小太陽」,但很少人知道,她曾經墜入情緒低谷,差一點就走不出人生的漫長黑夜。
 

引爆》事業陷瓶頸、股東起爭執

 

「五年前,我差點把這間托兒所賣掉!」陸續送走孩子之後,四十一歲的高艷芬好不容易有時間坐下來聊聊,環顧這個到處擺滿童書、玩具的遊戲室,她突然丟出這一句。

這間托兒所,是她圓夢的所在,怎麼會想賣掉?原來,當年她的生命中來了不速之客── 憂鬱症,讓她一度連大門都走不出去,更何況要掌理一家規模超過五十人的托兒所。

而這場病的肇因,其實也源自於她鍾愛的幼教事業。

愛小孩的高艷芬與幼教結緣甚早。早在二十八歲時,她因照顧自家小孩,順便考了保母執照,索性在住處開起了小型社區托嬰中心。不過幾年,她就找來朋友共同創業,在新北市創立了這間托兒所,第二年的入園人數就已衝上四十人。

築夢的道路上,本來以為一帆風順,但就在二○○七年、創園後的第四年,老天爺的考驗接踵而至。

最早,因為理念不合,有一些老師選擇自立門戶、陸續出走,就連股東之間,也因為對園務經營的意見分歧而醞釀抽資。

短短一、兩個月內,高艷芬的世界風雲變色,身心也像是被推倒的骨牌一般,一片接著一片崩落。

 

谷底》把自己關起來,沮喪到撞牆


身為股權過半、最大股東的她,卻因為沮喪而說話愈來愈小聲。一次,前往朋友家中開股東會,在門口無意間聽到股東批評她「非幼保科畢業、根本沒專業。」這些話讓她眼淚潰堤,舉起要按電鈴的手,懸在半空中顫抖。

要不是丈夫透過電話要她堅強開完會,還隨即帶著一雙兒女在鄰近公園等她、給她心靈上的支持,高艷芬恐怕就要當場崩潰。

但連番的壓力,終究讓她承受不了。一開始的症狀,只是半夜的低泣。

「那段時間,我老婆經常哭泣,這讓我很驚訝,因為她一向活潑開朗!」丈夫小楊說,當時高艷芬簡直變了一個人,動不動就哭,他只能勸老婆「要勇敢一點!」

沒想到,高艷芬非但勇敢不起來,還一再退縮。從小父親教導她做人要反求諸己、凡事忍耐,因此面對來自各方的指責聲浪,她開始懷疑「都是我的問題嗎?」「老天爺要懲罰我嗎?」並且概括承受所有的責難。

高艷芬記得,當時她一遇指責,不分青紅皂白,就機械式地向對方低頭賠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好嗎?」高艷芬這些無意識的舉動,卻反而惹得對方生氣,以為她沒有解決事情的誠意,藉著裝可憐來逃避問題。

然而,高艷芬真的是生病了。

「我的變化,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不僅夜裡無法成眠,她也出現自我傷害的情況,一時悲從中來就會忍不住撞牆,還會不斷捶打自己的身體。為了怕嚇到兩個孩子,她只能把自己關在浴室或房間中發洩情緒,但更令她害怕的是,輕生念頭不只一次閃過腦海。

「我當時只覺得活在這世上是不對的,會拖累老公、家人!」高艷芬談起這段往事,眼裡還泛著淚光。那陣子,本來熱愛幼教事業的她,居然一步都不想踏進托兒所,只好辭去園長,並且刊登廣告打算賣掉。

這等於要她親手埋葬自己的夢想。

「負面念頭一來,就沒完沒了,簡直像黑洞一樣,一直把我捲下去!」有一天,想起近來的種種不順,獨自在家的她盤算著如何離世,甚至已在腦海中打起遺書的草稿。

丈夫正好回家的開門聲,才把她驚醒,「我老公找藉口要我陪他去辦證件,硬拉著我出門,那天坐在他摩托車後座,風迎面吹來、陽光灑在身上,我才重新感覺到活著!」她說。

「知道她情緒不穩定,我二、三個小時就打一次電話關心她,中午還送便當回家給她吃,藉機與她聊聊天!」沒想到自己的「貼心」舉動意外救下老婆,小楊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轉機》就醫找病徵,家人同諮商


警覺到自己生病了,高艷芬鼓起勇氣到精神科就診,被確診為憂鬱症,她才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對症下藥的病名。

「生病後,我變得非常敏感,只要家人眼裡閃過一絲不耐,就會讓我受不了!」高艷芬苦笑說。儘管家人再小心翼翼,也難免踩到她的情緒地雷。

就像一般憂鬱症病人,高艷芬沮喪時會不斷抱怨自己的困境。一次,她又在電話中對著丈夫哀聲嘆氣,但這次丈夫卻不耐煩地說她:「你是拿憂鬱症當藉口……。」她轉而打給另一位家人訴苦,又被數落一頓。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陪伴我、支持我,但在我真的向你們傾吐時,你們卻又來指責我走不出去……。」高艷芬大哭跑回娘家,卻在開門之前強迫自己止住淚,「情況再糟,我還是不想讓爸媽擔心!」

 

爸爸看她一臉失意,循循善誘之下,高艷芬終於第一次在爸爸面前吐露心事,說完像個小孩子一般嚎咷大哭。七十幾歲的老爸爸,一把將女兒攬進懷中,安慰她「沒關係,都會過去的!」

 

爸爸的擁抱,給了她莫大的力量。她才驚覺,原來家人都是好意關懷,只是因為不了解憂鬱症病情,不小心刺痛了她。因此,高艷芬聽從臨床心理師的建議,請丈夫一起參與諮商。

 

「一起去諮商,我才發現原來她一直覺得愧對我,許多事情不敢跟我說。但也就在那場諮商中,儘管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但夫妻倆終究把話說開了!」小楊說。

 

原來當初因為股東不和,小楊乾脆賣掉房子籌措資金,花了一百多萬元幫老婆買回全部股權,然而他的力挺,卻讓高艷芬更為自責。

 

「後來我一直對她強調『大不了,我們從頭開始!』『要正面思考,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作為一位憂友家屬,小楊觀察,家人能幫憂鬱症病人做的,就是幫忙去除煩惱源,能否好起來的關鍵還是在病人的心念。

 

憂鬱症

▲家人無條件的關懷支撐著高艷芬,讓她終於盼得黑夜過後的曙光。

 

憂鬱症

▲透過正面迎擊挫折、回校進修專業,回復自信的高艷芬(右二)活得越來越精采。

 

曙光》家人支持,重拾堅強力量

 

漸漸聽進家人的鼓勵,高艷芬開始轉變心念。就在她重整人生的時刻,正巧媽媽罹患了乳癌,看似雪上加霜,卻是裹著苦澀的祝福。

 

原來,扛起照顧責任的高艷芬,重拾長女的角色。「頓時,我有很強的意志力要盡快好起來!因為我又感覺到被需要了!」

 

在媽媽出院之後,她對媽媽說「你是我看過最勇敢的媽媽!」媽媽也回她「女兒啊,我真的很愛你!」高艷芬沒想到媽媽會這樣說,拭淚之餘也回了這輩子的第一句「我愛您!」

 

家人彼此的精神支持,以及生死交關中的領悟,就像一線曙光,一寸寸融化她本來已經冰封的心。原本,她已經鐵了心要賣掉托兒所,但一回她戴著口罩、領著買主回到托兒所,孩子們居然認出她來,左一聲、右一聲「園長媽媽」的童言童語,讓高艷芬心都軟了。

 

「好啦!既然要做,就不要再讓人看不起!」高艷芬暗自在心裡發誓。回鍋擔任園長的她,正面迎擊別人對她「非幼保科專業」的批評,二○○九年她重回學校,到康寧專校念幼保科;兩年後,繼續攻讀大仁科技大學的幼保系。

 

在這期間,她曾經工作、課業與家庭三頭燒,經常寫報告到凌晨,讓她憂鬱症差點復發,在許多勉強時刻,總是有個聲音陪在身邊。

 

「不是你的錯!」「盡力就好!」曾任高艷芬導師、康寧專校助理教授鄭美芳總是在旁提醒高艷芬。她說,高艷芬很關照自己的情緒起伏,一旦意識到自己又開始負面思考,就會轉念跳開情緒陷阱。

 

這天訪談,高艷芬從架上抽出一本本《態度決定高度》、《放下就是快樂》等勵志書籍,一翻開,書裡到處是畫線與注解,顯然她是讀進去了。高艷芬在發現對抗憂鬱症的祕密之後,不時在公開演講中分享心路歷程,「每分享一次,我就覺得自己更勇敢一點!」

 

「站在講台上的她,完全就是一位溫暖、自信的女強人,沒想到她曾受憂鬱症所苦!」一位孩子與高艷芬小孩同校的家長,在聽過她分享後,不可置信地說。

 

「這場病,讓我學會面對自己的不足,也找回了生命的價值與信念!」高艷芬說,現在的她不再輕易放棄夢想,因為曾經奮力從人生低谷中爬起,她更有氣力了。

 

憂鬱症

面對這個不速之客,我不再畏懼,因為,我已找回生命的價值與信念!

 

走過憂鬱,高艷芬的四個建議

1. 親友多包容,對病人千萬不要有不耐煩的情緒,因為一個不耐煩的眼神或話語,都可能刺傷憂友的心,讓他們又躲回情緒的黑洞中。
2. 多陪伴病人看診或一起接受心理諮商,才知道如何以正確方式幫助他。
3. 每周抽出兩、三天運動,運動分泌的腦內啡可以讓人快樂。
4. 尋找書籍或宗教寄託,以正面態度看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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