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龍深受莊子思想的影響,因此他認為,謙卑地接受大自然的安排,才能用自在的心靈去接受一切無常,然後得到真正的自由。接下來,事業、財富的起落變化,都不再是幸福與快樂的干擾因素了。
花會開會香,也會謝會落,這就是無常
到自然裡,可以讓我們的思考很自由。
日本人有一句話說:「花會開會香,也會謝會落。」這就是無常,萬物都有相對性,所以我鼓勵大家要讀《莊子》。
莊子就是主張一件事情要從相對性、要用另一個角度去看。我們在想:「老鷹你飛得這樣高,若稍不注意,摔下來一定死。」這是我們看老鷹。但老鷹看人是:「人類怎會這樣笨?有車、有水溝、還有電線杆,不是掉進臭水溝,就是被車撞到。」我們跟老鷹說:「你飛得太高很危險!」老鷹會說:「人才笨,我在這裡才自由自在呢!」
這既不是老鷹比較對,也不是我們比較對,只是有一個相對性。
若是你讀完《莊子》能有所領悟,你來看世間的事情,就會很有彈性。你會換不同立場、換不同角度來看同一件事情。
我也常常會這樣,有時候會生氣,不過換一個時間、換一個角度想想,實在說,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但人就是這樣,會衝動,或者認為就是應該要如何。
所以莊子偉大之處,在於他視花謝花開、浮沉起落這些事物消長都很正常,都只是常態。
莊子對死亡的看法就是這樣。怕死是自然的,但仔細想想,世間哪有不死的事物?沒辦法改變,就歡喜地接受;不管你高興不高興,它總是會來。
事業也是一樣,本來就會有消長,有起有落,才會有社會階層流動。所以經營事業沒有永遠成功的,否則錢給你三代都賺光光,那不就太沒道理、太不公平了?
只是,我們嘴上這樣說,但若要把賺錢的方法傳授給別人,一般人都無法接受。但我老實說,你若有我這樣的想法,人生就會很輕鬆。
像我經營奇美電子,向銀行借這麼多錢,有上千億,大家都會問說:「你都不煩惱?」我會想:「要煩惱什麼?」
我不曾為這種事煩惱,我的錢也沒想要留給孩子,萬一公司怎麼樣了,就是換頭家而已。我若做不下去就換別人來做,我變成小股東也沒關係。
名字是可以換的,奇美改名成什麼而已,這也沒差。因為人才還是存在,產品還是存在。對我來說,奇美走到這一天,已經是社會的了,只要我能力不夠、財力不夠,只要方向對、對社會有益,拜託別人來經營都可以。奇美的老闆未必得是許文龍,可以變成姓黃的、也可以變成姓蔡的,這樣經營事業才對得起良心。
若能這樣想,人可以活得很快樂。否則你想,上千億的債務,一輩子賺的錢就這樣了,就會過不去。
我最大的資產,就是這個觀念。我很自由,不會讓人被事物綁住。
至於面子問題,假如你擔心失敗被人笑,那平常你就不該常常出來炫耀,跟別人說自己如何了不起。斗笠戴著,留一些本錢。你若要炫耀,就會連失敗的本都沒了。
許文龍以琴會友,與大提琴家馬友友合奏。
你的幸福,要如何定義
人活著,就是肚子餓了要吃,愛睏了就睡。需要的東西很充足、很方便,這就是快樂。
這種快樂要如何達到呢?用錢,錢的價值就從這裡產生。
但是有了錢以後,我們就會開始想,今天用了這些錢,明天會不會變沒有?於是,我們開始去思考「投資」、思考怎樣才能賺更多錢。
我常在講,所有問題的產生,就是因為人們忘了原先的目的,只重視手段,而且是末端的手段,最後眼裡也只剩下手段。
我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沒有很好,什麼都缺,所以古早人常在「相借問」:「米現在一斗是幾銀?」現在沒有人這樣問了,現在的米,是用器械在運輸,用機器而不是人工在磨,我們活在這麼一個享受豐富的時代,卻忘記了一些事情。
人一定要回去思考,到底我們要追求的是什麼?
人一生的目的,打拚事業的目的,是要追求幸福。這個價值觀很簡單,大家都知道,也非常明確。比較複雜的是:幸福的定義人人不同。有人是看到「銀行簿仔」增加,就感到真快樂,有人是這些錢沒花完就不爽快。所以,要先想想:你的幸福定義在哪裡?
這實在是非常大的學問。
怎麼說呢?你來看,人一生的過程,少年時代會認為花錢真是爽快,所以少年時代的幸福,就是錢拿去花,就感到快樂。可是到了一個年紀以後,用錢好像在割肉一樣,他寧可割一塊肉給你,也不願花錢。真古怪,省錢變成了一個人的快樂!
這不是笑話喔。我有很多朋友,少年時代經常相約飲酒,但現在,你叫他把手剁掉,他也不願花錢。當然他有他的不安,不省不行。而且,想完如何省錢、如何可以不用繳稅之後,他就會開始想:如何把錢留給後代。這種事現在已經成為一套專門學問,還得聘請好幾位顧問去研究。
我想,大部分的小孩都不會要求說:「爸爸,你要給我多少錢。」反而是老爸老媽,會認為財產沒給孩子不行。
財產給孩子之後會產生什麼問題?不公平的問題。我的奇美股票給誰?另一間公司股票給誰?給的時候價格相同,但經過五年以後價格變動了,兩個就開始吵架,會說爸爸比較疼你,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就要另外再給他錢。
到最後,孩子已經忘了爸爸的存在,只會想說,為何當初爸爸給你好的股票,給我不好的股票?孩子的腦袋到最後只存在這個,忘了當初爸爸也是出於好意,而且當初價格都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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