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育仁不否認,自己的人生幾乎是爸爸黃茂雄一手「計畫好的」,他也一度抗拒這套父親擬好的宿命劇本。但經過脫稿演出之後,他卻回頭思索父親的安排,雖是劇本,但卻是絕妙好戲,一幕幕值得玩味的經典場面,蘊含飽滿人生智慧。
一九七一年,現為東元集團會長的黃茂雄正在日本家中收拾行李,準備回台灣,加入東元這個家族事業。丈母娘問他:「要回台灣,東京那間公寓是不是也該賣掉?」黃茂雄回答:「不必賣吧,公寓靠近慶應大學,以後孩子念慶應,可以就近住在那裡啊!」那一年,黃茂雄的長子黃育仁不過剛滿三歲。
果真,十五年後,黃育仁真的進了慶應大學。「打從出生開始,我的人生大概都是爸爸計畫好的。」黃育仁說。
三歲來到台灣時,黃育仁只會說日文,而後先學台語,進入幼稚園之後學會國語,小學被安排到美國學校學英文,「初二那年,爸爸發現我日語快忘光了,趕緊請人來幫我補習日文。」黃育仁用自己「超限度」的語言學習歷程,說明自己被妥善安排的人生。
「對我來說,爸爸的角色,就像編劇。」除了早早學會四種語言之外,就讀日本慶應大學、進入東元集團,如今成為集團資訊電子事業群執行長,擔任東友、菱光兩家上市公司董事長,人生的每一幕,黃育仁似乎都是按著父親的劇本演出。
「劇本」裡的精采人生
旁人聽來或許有些宿命的悲哀,甚至黃育仁自己也曾因為婚姻問題而與父親關係緊張,「我一度脫離劇本,『罷演』了五年。」但今天,他卻感謝爸爸的劇本。
原來,如果細部拆解,會發現黃茂雄擬寫的劇本處處驚奇。雖然只是跟著腳本走,但黃育仁所經歷的卻是絕無冷場、滿是智慧與玄機的絕妙好戲。「爸爸給我的禮物,是這劇本裡蘊含的完整教育,不只是專業、學識,還包括了智慧。」
他隨口舉例,果然隨時都有值得一再玩味的經典橋段。「爸爸常會製造一些『場面』,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場面。」在美國紐約讀研究所時,一天,爸爸忽然飛到美國找他,「準備一下,等等一起去康乃迪克州奇異(GE)總部。」
兩人上車後,司機顯然開錯方向,「該往北,他卻向南,我提醒爸爸,他只叫我別管那麼多。」下車之後,黃育仁嚇了一跳,這是一個停機坪,眼前是一架漂亮的直升機,「這輩子第一次坐直升機,飛二十分鐘就到了。」
進入奇異總部,黃育仁接下來要見的,是時任奇異總裁、赫赫有名的傑克.威爾許,「威爾許啊!以前只能在雜誌上看到的那位傳奇人物!」他回憶,談話時間不長、內容普通,「但這個人的眼神很銳利,我活到現在,沒看過第二個人能有這種眼神。」
半天前還在家裡睡覺,幾小時內,黃育仁坐上直升機,見到了傳奇人物,「現在在商場上,常常也會遇到一些突發狀況、見到一些厲害人物,但只要想到『我跟那種眼神、那號人物交手過』,頓時就會安定許多。」
類似的場景很多,同樣在他就學時期,「有一次,他帶我出門,跟司機交代一聲『去找老大』,結果目的地竟然是前總統李登輝的官邸,不久之後,我真的見到了李前總統。」看到父親連和總統談話也能一如平常,輕鬆自在地交談,讓難得見到大人物的黃育仁佩服在心裡。
「隨堂考」磨練臨場應變
在初期,黃育仁也一度覺得「爸爸是不是在整我?」「早點告知我不好嗎?」但後來他發現,就像是在職場上遇到充滿想法的CEO一樣,總是隨時丟出各式各樣的任務,身為部屬的人也只有拚命接招、應付不同難題。
雖然父親帶他出的任務,常常令他緊張得直冒汗,但黃育仁的感覺是,透過一次次的「隨堂考」,爸爸除了要他見識大場面,更是刻意要他能隨時做好面對各種狀況的準備,「準備好,才能在自己的舞台上站得穩!」
或許是對比之下的結果,幾次「大場面」雖然都讓黃育仁印象深刻,但兒時的一個「小畫面」,卻是他心底最珍藏的一幕停格。
「我買車,多半都買福斯的車,一開始我不懂自己為何獨愛這品牌,後來,我想,我找到原因了。」黃育仁想到,約莫是在他兩歲左右,爸爸還沒有進入東元集團,「那是一個『不會給我壓力』的爸爸,有一次,他把我放在自家車子的駕駛座上,他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開心地玩著方向盤,而他,也是開心地陪著我玩。」
黃育仁表示,那一個畫面,大概是他和父親最純粹、最開心、最沒有壓力的一次「玩」,「或許就是這樣,方向盤上的福斯標誌,深植到我的潛意識了吧!」
因此,如今面對自己的孩子,黃育仁雖然一樣有所期待,但他也告訴自己,在陪伴孩子時,要完全丟開工作心情,要用最純粹的情緒陪著孩子。「爸爸給了我很精采的人生,我或許不會刻意為我的孩子編劇、製造經典大場面,但是這種溫馨的小畫面,一定要更多一些。」
黃育仁(後)眼中的父親黃茂雄前),做事總是經過縝密計畫,就連對他的人生安排也是一樣。(圖片來源/黃育仁提供)
(圖片來源/黃育仁提供)
(圖片來源/黃育仁提供)
黃育仁
1968年生,哥倫比亞大學電機碩士,曾任東友科技副總經理、聯電美國業務經理,現為東元集團資訊電子事業群執行長、東友、菱光董事長。
父親給的一課:
「做好準備,才能站穩自己的人生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