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真的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如果你跟我一樣,當了快三十年的哥哥,你一定非常能體會這種心情──當你發現你的妹妹比你還好奇、比你還直接、比你還早熟、比你還強悍……你不僅遠遠趕不上她,而且還搞不懂她在想什麼的時候……。
幾年前,當我讀完張大春小說《我妹妹》後,這種想法在我的腦海中更加強烈。
(不過我必須承認,當初我會讀《我妹妹》,其實是因為剛看完爆笑《大頭春周記》,誤以為《我妹妹》刻意標示作者為大頭春,必然會延續前作風格,也是「給我報報」式的無厘頭少年小說,卻沒想到《我妹妹》筆鋒一轉,看似戲謔的筆觸卻充滿了人性與親情的悲哀,以瓊瑤式的通俗包裝著早期台灣新電影的企圖。)
小說《我妹妹》以男性的角度重新發現女性在家庭的位置,男性心理自省對女性的輕忽;幾年之後的現在,屏風表演班要來演出《我妹妹》,敘事觀點卻跳躍在哥哥與妹妹兩種性別的角色之間。故事重心來自一個表面幸福、內在殘破的眷村家庭:父親有婚外情、母親有躁鬱症、爺爺迷宗教、奶奶迷麻將,兩個小孩在破碎的家庭中成長,哥哥逃避現實,埋首於小說寫作,而妹妹只好靠各方的友情支撐生活──所謂的友情,包含了她與異性的情欲關係。
然後她父母離婚、然後她懷孕、然後她哥哥無能為力、然後她墮胎、然後她父親再婚、然後她向全世界宣布他們家庭的種種醜事──她表現出全然超乎男性想像的女性力量,截然不同於男性邏輯的女性世界觀:一個比哥哥堅強的妹妹。
就像此次表演文宣所言,張大春與導演李國修皆是「四十幾年次外省家庭的成長經驗,牽繫著同時代的認同感……尖刻的剝視自己的成長背景」,所以李國修對《我妹妹》有個人經驗的強烈情感投射,從眷村文化到整個時代的轉變,乃至於他的家庭與親人關係,李國修顯然想把《我妹妹》當成他個人自我精神洗滌的過程(其實李國修之前的作品有許多部也有這種傾向)。
改編過的《我妹妹》將整體焦點放大到整個社會氛圍,不過對我而言,所謂的時代意義、記憶懷舊……這些環境的氣味,其實遠遠比不上妹妹與哥哥之間隨著年齡而產生的微妙關係變化:從少年時看似無知的好奇,到成年時看似滄桑的挑釁,男女之間手足之情的和諧與對立、親密與疏離、熟悉與陌生,足以讓所有男人反省自己對家人的疏失。
全天下的哥哥們,好好照顧妹妹吧!如果沒有妹妹,拜託爸媽生一個吧!她會讓你早點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