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奔不停的殘障女畫家 P.122

美洲最偉大的女性藝術家之一

時至今日，距離她過世將近五十年，她的魅力依然不減。九七年秋天，JeanPaul Gaultier 在巴黎的服裝秀，以卡蘿的穿衣風格為主題，引起廣大的矚目；近年，舊金山美術館展出她的作品；歌壇巨星瑪丹娜則口口聲聲以卡蘿為偶像，表示要爭取在電影中演出卡蘿的機會；同樣的，台灣也颳起了她的旋風，隨處可見其自傳、畫冊；平路、張小虹以她為主題，撰寫專文；作家曾長生也說：「她在女性文化史上的地位，幾乎形同偶像。」究竟卡蘿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何人們會對她的藝術著迷？

卡蘿從來沒有立志當畫家的念頭，少女時代的她，在拉丁美洲最好的學校－－墨西哥的國立預科學校，就讀醫科預科。要不是一九二五年，發生了那場幾乎使她致命的車禍，卡蘿很可能從醫，而不會走出日後的繪畫生命。那一天的意外，使得卡蘿的身體重創，她的鎖骨折斷，脊椎斷了三處，肋骨斷了兩根，右腿有十一處粉碎性骨折，右腳掌被壓碎，左肩脫臼，骨盆碎裂三處。從此之後，卡蘿沒有一天不受這個痛楚折磨，終其一生，她都在巨大的生理與心理折磨中掙扎。

車禍讓卡蘿的生活完全改觀，在治療的過程中，她常常必須孤獨的面對自己，隔年，她開始畫畫，但由於她裹著石膏，只能傾斜身體，所以母親幫她訂做了一個畫架，讓她得以在床上作畫。直到一九二七年，卡蘿的身體才復元，恢復了正常人的生活。

卡蘿透過書籍臨摹大師的作品，她憑著準確的直覺，無師自學。一九二九年，她與當時已是墨西哥知名的大畫家迪艾哥．里維拉（ Diego Rivera ）結婚，曾經她也想追隨丈夫畫壁畫，
但是里維拉告訴她，必須找到自己的表達形式，他欣賞她的獨特。

卡蘿並不多產，在她的一生中，只創作了百餘幅的作品，而她最常畫的就是自畫像。卡蘿的自畫像非常特別，長相英氣的她，會把她原就濃密的眉毛連在一起，另外還會特別畫出嘴角上的鬢毛，通常她都是微側著頭，冷冷的直視觀者，眼神中帶著孤傲與自信，此外，在她畫像的四周，有時會圍繞者繁生的植物，與在墨西哥神話中，象徵欲望的猴子。


風格迥異的自畫像繪出真實的生命

她在自畫像中，極致的表現她的心境與感情，那似乎是她記錄生命的重要媒介，透過它，可以看到卡蘿的自信、悲傷、絕望與欲望，每一張的情緒及表情都不一樣。在藝術史上，沒有人曾經這樣畫過自畫像，她畫的是最真實的自己，卡蘿說：「我繪製自己的自畫像，因為我經常都是孤單的，因為我最知道我自己。」而張小虹在其作品《自戀女人》中則說，卡蘿的自畫像呈現了自戀的各種戲劇排場。

嚴格來說，雖然卡蘿真的有藝術天分，但是一開始，她的創作其實並不主動。起初她因病痛作畫，後來又因為丈夫出軌、對她冷落而創作，她常常在畫中傳達心靈與身體撕裂的痛苦，即使後來還經歷病情惡化、流產、截肢等三十幾次的外科手術，她仍然運用僅存的堅韌意志力，一次次的作畫，給予自己再生的生命。雖然人們看到她的畫時，往往會被奇異、怪誕的景象嚇到，但她絕不是蓄意以驚世駭俗的方式來刺激人們的視覺，只是透過內心，直覺的表現她的情感與思維。

四十年代之後，卡蘿的健康持續惡化，必須穿戴鋼鐵做的護身褡，她在一九四四年的《毀壞的圓柱》中，在自己的身體內，畫了一個斷裂的愛奧尼亞式圓柱，取代原來受傷的脊骨，人體的分割、殘破，與背後地表的裂痕互相映襯，卡蘿以鐵釘、眼淚訴說她背負的痛苦。她曾說：「穿戴著簡單的石膏架，我的脊椎仍能再受幾拳。」令人心疼她是以怎樣深沈的能量，在沒人知曉的時刻作畫。

同樣的，一九四九年的《迪艾哥與我》，也是獨白式的作品，當時她的丈夫與人發生戀情，而且變成大家知道的醜聞，卡蘿滴著眼淚，披散著交纏的長髮，額頭上則出現丈夫的臉，畫面粗糙的質感更加展現卡蘿內心的情緒交雜。其實卡蘿與丈夫的關係相當複雜而矛盾，她深愛的丈夫給她的痛苦，正是她強大的創作動力， 《女畫家卡蘿傳奇》的作者 Malka Drugker 就表示，「里維拉對卡蘿而言，既是正面的也是負面的力量，永遠是她作品的一部分」。

許多人看到卡蘿的畫，會直覺的反應她是個超寫實畫家，但其實她畫的都是生命的經驗，並不難懂，只不過她可能以象徵、比喻的手法，來畫她的體驗與感受，但她並不畫類似夢境的冥想畫面，她說：「我只知道那是我對自己最坦誠的表達。」

以一九三二年的《亨利．福特醫院》為例，在畫面正中央的，是一張白色的醫院病床，卡蘿全身赤裸躺在上面，而下體正在流血，由她手中延伸出的六個物象，全與流產有關，正中的嬰兒是剛剛逝去的生命，左邊是婦女的軀體，右邊的蝸牛代表流產的時間；而下方的骨盆與機器，結構僵硬冰冷，可能意味著不自然的疼痛，中間的那朵蘭花，則是里維拉在醫院送她的。另外，在畫面遠方的地平線上，坐落的是工業化的底特律城，整幅畫面寂寞而荒涼，完全的反應出卡蘿的傷痛。

另外，在《站在墨西哥與美國邊界的自畫像》中，呈現的是墨西哥與美國文化的鮮明對比，卡蘿身著粉色洋裝，拿著墨西哥國旗，將畫面一分為二，左邊遙想祖國的古老文明，右邊則是她目前身處的現代工業國度，畫面中的元素矛盾而衝突，正是卡蘿在美國享受奢華生活，卻又痛斥資本主義社會、渴望返回原鄉的想望。

「卡蘿的畫是生命的美與痛，激情與苦楚的戲劇獨白。」張小虹說。承受了數十年的苦痛，卡蘿終於在一九四五年得到解脫，綜觀卡蘿的人生，她一直以勇敢的生命力活著、創作著，不因自己身體的殘缺而意志消沈，即便到了一九五○年，她再度動手術住院，在病床上的她，仍要盛裝打扮自己，讓人見到她最美麗的一面，這樣的卡蘿，以藝術、生命交織出傳奇的一生，難怪她的一切，至今仍撼動人心。

卡蘿的生平（1907~1954）
1907 生於墨西哥。
1913 感染小兒麻痹。
1925 與男友阿瑞阿斯乘巴士時被撞，受傷嚴重，留下永久的傷害與痛楚。
1926 於休養期間開始畫畫。
1929 與迪艾哥．里維拉結婚。
1934 第三次懷孕失敗。右腳開刀，有幾個腳指頭被切除。
1938 於紐約朱利安．李維畫廊舉行首次個展，羅賓遜成為她的第一位收藏家。
1939 於巴黎雷諾．柯勒畫廊舉行作品展，引起藝術界的熱烈反應，羅浮宮並買下她的《框架》自畫像。
1943 受聘擔任La Esmeralda藝術學校教職。
1946 因《摩西》獲公共教育部頒發國家獎狀。
1950 脊骨歷經七次手術，在醫院住了九個月。
1953 動右腿截肢手術。於羅拉．布拉勃的畫廊，舉行墨西哥的首次個展。
1954 在政治示威遊行中，最後一次公開露面，隨即感染肺炎過世。
1958 芙麗達．卡蘿博物館開幕，並依里維拉（1957年過世）的心願，將博物館捐予墨西哥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