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市場攏嘛是底咧騙人耶!」在東隆五金投資人自救會前往證期會抗議的尾聲之後,投資人陸續離去,一位現場維持秩序的中年制服警員,終於忍不住在電梯裡面爆出肺腑之言,窄窄的電梯裡面一片靜肅,將近十位東隆五金的投資人個個默默無言,卻難掩財富灰飛煙滅的悲傷。
從未跳票 仍然下市
東隆五金因為爆發重大經營弊端,公司資產遭到董事長范芳源、總經理范芳魁兄弟掏空殆盡,在短短三年的時間,由無負債的績優公司淪落為股東權益虧損十一億元、還背負一百多億元銀行貸款的空殼公司;在未跳票的情況下,東隆宣布重整、下市,也創下台灣證券市場的先例。
至十月二十六日為止,東隆五金股票已經連續二十二個交易日都是一價到底,從開盤到收盤都是停跌,這項紀錄已經超過七十七年九二四崩盤的十九天無量下跌。巧合的是,在東隆出現連續二十二支跌停板的前一天,正是九月二十四日,當天東隆的收盤價是三十四.六元;到十月二十六日,東隆股價成為七.四五元,跌幅接近八成。在這二十二天中,東隆只有六天的成交量超過五千張,而有一半的日子成交量在一千張以下,手中持有東隆股票的投資人不但飽受套牢之苦,連想要認賠出場的機會都沒有。
和過去股市出現重大違約事件相同的是,不甘套牢虧損的投資人醞釀組織自救會,希望能向證期會討回公道;但是不同的是,這回買進東隆五金的投資人表示,依東隆上半年公布的財報來看,每股盈利一.二三元,每股淨值高達一八.六一元,怎麼看都「像」個績優公司;加上預定十月二十六日將要配發二.二元股票股利,又有國民黨營的裕台企業出任副董事長一職,當股價在九月中跌至三十五元上下盤旋時,十五倍本益比的股票當然值得投資。於是看好東隆前景的投資人就五張、十張的買進,結果,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違約交割前一天 陳賢正買進八十多萬股票
陳賢正從事電腦軟體設計,九月二十日買進八十多萬元的東隆股票,二十五日就發生違約交割;原本他以為這不過是一般投資人無力交割的事件而已,而且第二天東隆董事長范芳源還在交易所召開重大事件說明會,表示東隆沒有發生跳票,財務正常,只有總經理范芳魁個人財務出狀況;范芳源還宣布十月二十六日為除權交易日。陳賢正認為范的說法可信,東隆又有二.二元的股利,因此並不在意違約交割及財務出問題的傳聞。沒想到不到兩個禮拜,范芳源便向法院提出重整聲請。
深感受騙的陳賢正多次向證管單位陳情詢問,卻都得不到明確的答覆,因此藉著媒體發起東隆五金投資受害者自救會。但是在二十六日向證期會抗議後,記者問他希望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他也只能無奈地說,事發之前大多數人是抱著長期投資績優股的心態買進東隆股票,卻遭到公司經營者坑殺,希望日後政府能善盡保護投資人的責任,不要再讓善良的投資人受到傷害。
想賣也賣不掉!
滿頭黃髮的林小姐也是心有未甘,她對著媒體大聲強調,她手上有二十九張東隆,都是四十三、四十四元買的;買股票套牢是常有的事,誤買東隆也怨不得人,但是林小姐懷疑在東隆連續重挫的過程中,似乎有不正常的交易撮合現象;以十月七日為例,林小姐在八點四十分便掛出賣單,結果當天東隆爆出四萬三千多張的成交量,可是到收盤為止,林小姐的委賣並沒有成交,而且當天幾家特定的號子都出現巨額成交,林小姐認為交易所的撮合系統可能有為特定人士解套的嫌疑。
另一位何先生也有同樣的感覺,先前是因為從事證券研究的朋友向老爸推薦,再經自己研判量價變化後,也認為東隆的前景不差,值得逢低長期持有,於是何爸爸便買了一百多萬元的東隆股票,成本約在三十六元左右;在買進東隆後不久,何先生發現大股東的庫存似乎有異象,便建議父親先賣再說,可是何爸爸一則市價已在成本以下,捨不得認賠,再則認為當初是抱定長期投資的態度持有,所以就沒有當機立斷。
東隆在九月二十五日出現第一根跌停時,何先生還不以為意,心想投資人違約交割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況且范芳源也出面向媒體說明公司財務沒有問題。可是當接連三天跌停到底時,何先生覺得不太對勁,便直接打電話向東隆的財務部門查詢,何先生試著探問財務人員對公司的前景看法如何,對方回答一切都還正常,何進一步問財務人員手上有沒有自家公司的股票,又以什麼心態看待?接電話的人居然回答說:把它當壁紙囉!這下子何先生才警覺到事態嚴重。
東隆事發後,何先生每天都在八點二十分掛出賣單,可是都沒有成交回報;後來問號子營業員是怎麼回事,營業員的答案是開盤以前是採隨機抽樣撮合,如果分筆掛出,成交的機率會比較高。於是何便改採一張一筆的方式掛出,可是到現在還是一張都沒有成交。
股市真是「願賭服輸」的吃人市場?
何先生也曾就這種情形向證期會一組請教,但是卻得到一句:「願賭服輸」。何先生表示,如果買的是投機股,那麼今天落到這種下場也就認了;可是實際的情況是東隆作假報表,公開發布假訊息,而國民黨黨管會主委劉泰英又洋洋得意地說黨營事業早就賣光東隆了,股票賣光了不但沒申報,卻還占著副董事長的位子;這些疑點都還有待清查,投資人權益受到侵害,卻被主管機關視為賭徒,一口氣當然嚥不下去。
在台灣股市,像東隆這麼惡性重大掏空上市公司的案例已經很久沒見過了,范氏兄弟已分別遭到收押,公司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號,負的股東權益再配股也沒有意義,范芳源也在十月十五日取消十月二十六日的除權交易日。奇怪的是東隆股票每天還是有個三、五百張在成交,這些買盤來自何處?目的何在?是不是有內幕消息指出東隆將會有奇蹟出現?以截稿日當天來看,近十日的交易以世界證券買超一一九八張及台育證券買超一一九六張最顯眼;賣超部分,則以元大的四一七九張、萬泰的二一四二張、豐銀的一六○○張及金鼎的一○八六張較多。
東隆投資人二十六日在證期會的抗議陳情活動完全在預期之內──沒有效果。這種場面在過去也出現過好多次,陳情的投資人從來沒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台灣股市的惡性炒作、內線交易、違約事件每年總會發生個三、兩件,主管機關的動作不是太晚,就是太輕,甚至根本視而不見;就因為炒作無罪,惡質董監事的段數日益升高,破解難度也隨之增加;若是運氣好判刑確定,依證交法最多判上七年徒刑,撈到的巨額資金早就脫產脫光了。何況證期會層級太低,有責無權,在政商網絡綿密的股票市場,哪個人攀不上一點「上面」的淵源?證期會能有多少的施力點實在令人納悶。股市重大事件查無實證的機率太高,可憐小散戶只有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