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作者小花媽1988年出生於新莊工人家庭,父母親分別為國小、國中學歷,由於家境困難,國中就必須去工廠工作養家,大學考上清大,一路辛苦打工賺學費生活費,花了4年終於從台大社會研究所畢業,對比台大同學們多數家境優渥,曾讓她感嘆「台大真不是窮人可以讀的學校」。
研究所考上台大跟清大社會所時,我去找了謝國雄老師聊聊。我們不熟,我甚至沒修過他的課,但我問老師:「我應該選擇那個學校才好?」
答案我心中都有,只是想得到一個肯定。
老師說:「以妳的話,讀台大,應該就可以被肯定了。」這也是我最感謝的老師姚人多跟我說過的話。
到了台大有多痛苦,我自己跟身邊的朋友都知道。除了學校幾乎沒有跟我一樣家庭背景或是極少數需要申請就學貸款的人以外,還有台北的性格以及自己讀自己的習慣,讓我無法適應,也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在學業上。
但對於一個沒有收入就無法生存的我來說,打工賺錢的時間恨不得可以更多更多,因此,我把課業擺著,告訴自己先活著比較重要。
後來,當然遇到了很好的指導教授跟給我機會去做田野的教授,才能取得學位,為自己以及媽媽在家族爭光。
畢竟對於我這樣的家庭來說,台大實在是太有名了。
後來,去工作後,曾經有老闆說:「我國中畢業,妳台大畢業還不是要當我的員工。」
但我沒差,因為學歷只是我用來證明一個工人階級的女兒,在沒有資源的情況下,還能取得的成就而已。
除此之外,在清大、台大校園裡,我只是旁觀這些人,原來不同階級的人是這樣生存的,原來他們喜歡的、欣賞的是這樣的東西,原來,他們對於窮苦人的要求是,樂觀積極進取,可以笑就不要哭,這樣才能有機會走入他們的世界,但打不進去他們的群體,因為品味的形塑跟價值觀,才是真正區分的關鍵。
就業的這幾年,我數度因此感到害怕、痛苦,有時候需要諮商,有時候需要就醫。我突然想起了《學做工》裡面工人階級男同學的行為,他們「洞察」了主流階級的遊戲規則,評估後他們選擇回到自己的世界。
再後來,我也能辨識出高學歷的人的味道。
那是一種帶有腥味的味道,我自己偶爾也會有,因為我誤以為那是一種有效的守衛,但也傷害了我身邊的人。
現在,我身邊有不同學校、不同學制的同事與朋友,我們4個兄弟姐妹,也各自選擇了不同的學制跟學校,為我帶來刺激跟發現的,都是這些人。
而我很開心,我的同學兼好友們曾經跟我說過:因為認識妳,我們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我跟她們說:我也是,謝謝妳們。
學歷重不重要?在主流社會中,它很重要。
好的學校享有的資源、看到的視野、對世界的想像與選擇,都開闊許多。而這也影響了學術產出,資料庫、書籍等等,都需要經費,而只有頂大有這樣的預算。
所以,當戰學歷、戰學術產出時,真正需要戰的,是自己佔據了優勢地位還大放厥詞的可笑行為。
而政府與媒體,也不該讓這樣的可笑行為持續傷害大家而不提出改進方案。
除了就學貸款外,能否有更多積極行為?助學金?助理工作?就業指導?師資與課程改善等等,這些東西,才是真正需要被注意的。
產業是否轉型、如何讓人才能夠有適合的機會發揮等等,這是需要投入資源跟時間的。
學歷重不重要?
它也可以不重要,多得是高學歷的人佔了高位卻做不好事情;有創意的也多半出自擁有多元成長經驗的人。
但學歷重不重要?
它真的一點也不重要,除去學歷後頭的東西,才是社會能否進步的動力。而把學歷當作攻擊武器的,只是拿著一坨屎在攻擊他人,自己也發出惡臭。
作者簡介_小花媽
清大人社系、台大社會研究所畢業,現從事寫作與評論工作,著有《咬一口馬克思的水煎包》、《乾脆躺平算了》,現正在積極實踐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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