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火車》開啟與戲劇的緣分
正在海外工作的林廷憶,十一月底和《今周刊》相約線上訪談,鏡頭前的她,戴著粗框眼鏡和白色毛帽,臉上稚氣未脫。談起喜歡的劇本,閃閃發光的眼眸和興奮的語氣,與前期的史艾瑪幾乎如出一轍。
史艾瑪這個角色,和林廷憶的人生經驗,確實有幾分相似。
現年二十四歲的她,二○二○年以學生短片演員出道,二二年獲選台北電影節十大非常新人。但直到去年出演《有生之年》中的女高中生葉寧,才算正式踏入主流戲劇圈,《影后》中的史艾瑪一角,則讓她初嘗走紅滋味。
林廷憶與戲劇的緣分,可以追溯到國中時期。當年的她,被一部比自己年紀還大的英國電影《猜火車》深深打動。直到現在,她還牢牢記得電影裡那群迷惘、不安的年輕人,在毒品、暴力與金錢交織下,拒絕順從世界的規律、放棄做選擇……。
《猜火車》獨特的敘事方式,在她小小的腦袋裡撒下了「好奇」的種子,她開始愛上天馬行空的想像,也喜歡徜徉在文本構築的世界裡。升大學時,她選擇中山大學外國語文系,打算畢業後從事編劇或作家這類文字工作。
大一那年,偶然映入林廷憶眼中的一則社群貼文,領著文藝少女走上了一段奇幻旅程。
當時,一部名為《雨水直接打進眼睛》的學生作品,正在招募演員。吸引林廷憶目光的,不是潛在的表演機會,而是這部片與她喜愛的詩人葉青詩集同名,讓她興起了不妨一試的念頭。
「我演戲不是因為想紅,只是想要更理解故事。」林廷憶這麼解釋報名的初衷。
該片導演王彥蘋回憶,當時所有演員都必須先投遞自我介紹短片,再擇優面試,七、八十位報名者,每個人的簡介都拍得非常精美,只有林廷憶是直接在宿舍取鏡,幾乎毫無修飾。
這份自在、不被拘束的青澀感,正符合王彥蘋對角色的想像。林廷憶因此獲得了生平第一個角色,飾演一名被同性好友暗戀的女高中生,在友情與戀愛情愫間,左右為難。
試鏡屢屢失敗 外型被嫌太胖
從螢幕前的觀眾,成為鏡頭裡的演員,對林廷憶來說彷彿踏入新世界,因為《雨水直接打進眼睛》,她第一次上表演課、第一次對台詞、第一次看到鏡頭裡的自己,見識到拍戲是怎麼一回事。
原本,林廷憶大三時已申請上隔年出國當交換學生;但拍過人生第一部戲之後,她快樂地再也捨不得離開演員這個世界。這時,是命運替她做出了抉擇。
二二年,因為新冠疫情仍未平息,林廷憶只能暫時擱置出國計畫,同年,她又被台北電影節選為「十大非常新人」,經紀公司也主動上門。原本還在為生涯規畫而躊躇的她,決定放手一搏,簽下經紀約,隻身搬到台北租屋發展演藝事業,只在有課時才趕回高雄。
為了省錢,林廷憶將近兩年都屈身在一間天花板漏水、走三步就會碰到牆壁的簡陋小套房裡;房間只放得下一張睡墊,她每天睡醒,都會感受到背後肩胛骨傳來陣陣刺痛。
雖然曾被台北電影節選為潛力新星,但林廷憶在旁人眼中就是個如同劇中史艾瑪般的無名小卒,試鏡十之八九都以失敗收場,也不乏外型遭受批評的經驗。
「事前就有心理準備,但實際遇到還是很衝擊,現實生活中沒人說我胖,一當演員就被嫌太胖,要我減五公斤⋯⋯,難免會覺得自己只是個物品。」直到此時,嘗過表演快樂的林廷憶,才開始體會演藝圈的現實面。
不斷遭逢挫折的那段時間,她經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天賦」、「為什麼全世界沒有人要幫我?」
但林廷憶並沒有被這些低潮擊垮,「我是自己最大的黑粉,在別人批評我之前,我已想過五百萬次自己演得有多差了。」她說,勇於承認不足,才有跌倒後再站起來的勇氣。
為了不遺忘一路走來的軌跡,她在電腦上用表格記錄每一次試鏡,迄今已經累積一百多筆,但被選中的次數少得可憐,「最近看到電視上熱播的劇,我幾乎都試過,才發現自己走了好遠。」回想起過去,她已經能笑著面對。

▲林廷憶在《影后》中飾演史艾瑪一角。圖片來源: NETFLIX提供
競爭史艾瑪角色時,林廷憶起先也不覺得和過去試鏡有什麼差別,反而無邊無際地思索:「為什麼別的角色都是正常名字,只有史艾瑪是個像卡通人物、不像真人的名字?」她甚至自行在腦中「加戲」,「她可能原本叫史卉蓁,因為想成為像艾瑪史東一樣的演員,所以⋯⋯。」
或許是因為事前對角色有豐富想像,不知道劇本全貌的她,僅僅透過劇中模仿南瓜的片段,便愛上了這個角色,「當經紀人告訴我選上後,真的是大聲尖叫!」林廷憶興奮地說。
獲得角色後隨之而來的,是怕自己演不好的焦慮感。她坦言,因為要和眾多厲害前輩同台演出,她好幾晚壓力大到失眠;甚至直到開拍前,她都沒有把握能詮釋好史艾瑪,「我能做的只有把劇本讀熟、做足功課,到現場跟演員們碰撞,才逐漸了解角色。」
「最後一個鏡頭是周凡叫她要抬頭挺胸,此時艾瑪內心是落寞的,但她仍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一切。」林廷憶說,直到尾聲,她才敢說自己懂史艾瑪這個願意為演戲欲望犧牲一切、即使落得一身狼狽也無所謂的女孩。

鏡頭外的林廷憶,是個喜歡閱讀的文藝少女,她總能透過天馬行空的想像,賦予角色獨特詮釋。(圖/正常人影業提供)
下一部希望能挑戰文藝電影
林廷憶很同情史艾瑪,她的確在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試鏡多次未果時,她也曾氣餒地想,「要有金援才能走藝術吧!」差別只在於林廷憶比史艾瑪更幸運,能憑努力被看見。
擔起劇中最衝突、爭議的角色,心境歷經跌宕起伏,也讓林廷憶感嘆:「直到演完《影后》,才覺得自己真的稱得上一名職業演員了。」
現實生活中的林廷憶,也像劇中的史艾瑪那樣,一夕長大。她已搬離了窄小的租屋處,擁有了自己的床,原本覺得苦的黑咖啡成了必需品,原本很喜歡的黑嘉麗軟糖卻變得太甜,「有種變成大人的感覺。」她說。
一路看著她成長的王彥蘋也笑說,「她是對自我要求很高的演員,每接一個角色就會努力想成為角色本身,在《影后》裡,她展現了更多元、以往沒看過的面向。」
「不用變影后,也不想變紅,只要有戲演就好!」想像未來,林廷憶笑著說,只要快樂就會繼續演下續,下一部希望能挑戰文藝電影,成為像日本知名女演員安藤櫻那樣,戲路不受限的演員。
初露鋒芒的林廷憶,已準備好,飛向更寬廣的天空。

(圖/Netflix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