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覺得好像一場夢!」阮秋姮出生於北越偏僻農村,母親在她幼時就遠赴台灣工作,因缺乏陪伴且過早扛起家庭責任,她一度對人生迷茫,虛擲一整年流連網咖、沉迷遊戲,甚至被視為是「壞掉的小女生」。
那年,阮秋姮因為打架遭帶回警局,父親來到警局未曾出言責備,只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那個擁抱,讓她下定決心改變,答應母親來台灣學中文的提議。
阮秋姮歷經語言、刻板印象等挑戰,不但是中華民國國慶典禮首位新住民女主持人,也是台灣最早經營網路自媒體的越南人,更因參與電視節目獲金鐘獎入圍肯定。
「壞掉的小女生」最後蛻變成鏡頭前,大家認識的「阮秋姮」。
▲談及幼時成長的環境與歷程,阮秋姮仍歷歷在目。蕭芃凱攝影
生於越南貧困農村 父母為生計奔波或來台幫傭
阮秋姮生於越南北部富壽省偏遠農村,曾舉家搬遷至鄰近中國邊界的老街省,當時住在資源缺乏且原始的地方,房子用泥巴和稻草建成「用手摳牆壁能挖出洞」,還得上山挑水。
母親梁氏紅兒為改善家計,抵押房子支付高昂仲介費來台,窮到行李僅有一套衣物,連泡麵都沒帶;父親長時間在外工作,阮秋姮一肩扛起家庭責任,照顧妹妹與種田,也因缺乏長輩陪伴,常感到孤獨與迷茫。
▲阮秋姮(右上)早期與母親梁氏紅兒(右下)及兩位妹妹的家庭照。厲家揚提供
缺乏陪伴與過早承擔重任 從模範生迷途成「小太妹」
「我在國小到國中時是很乖巧的小孩 !」當時阮秋姮成績不錯,曾當班長、模範生,卻因沒考到理想高中對自己失望,開始放任自我、沈迷於電玩,沒升學也沒工作,她到河內闖盪。
當時阮秋姮沒人生目標、沉迷網咖還常上網和人吵架。有次在老家網咖,她被一群女生認出帳號,雙方打完架後各自返家,原以為只是小女生「打打鬧鬧」,對方家長卻告上警察局。
她因打架在警察局待了一晚,父親隔日拿錢趕來保她出去後並未責罵,僅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這讓她頓感羞悔,回家看見妹妹們兩雙大眼,驚醒「我要當這樣的姊姊嗎?以後妹妹也會一樣嗎?」因此決心改變現狀,答應母親來台灣學中文的提議,成為她的人生轉捩點。
▲阮秋姮(右中)在越南老家時留下的兒時照片。厲家揚提供
打架進警局成人生轉捩點 決心脫離現狀來台讀書
「當時媽媽薪水光繳學費都不夠,更何況讓我租房!」所幸雇主一家提供住宿與協助,讓她順利安頓下來,先到台大語言中唸一年中文,後至德明科大完成大學學業,後攻讀師大碩士。
阮秋姮來台後,更能同理父母親的辛勞,也理解母親離鄉賺錢時所承擔的辛苦與誤解,心境頓時成熟,從徬徨少女蛻變成懂事的大人。
▲阮秋姮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先到台大語言中心學習中文。厲家揚提供
初來台語言不通、差別待遇,壓力大到課堂上飆淚
阮秋姮來台後,因幾乎不會講中文,上課聽不懂老師講什麼,作業「交白卷」,緊張到在課堂上哭出來。她認為台灣多數人都很友善,但起初學中文時,請教一位老師對方卻不太理她,原以為這是針對個人,後來發現,該名老師對日韓或歐美學生很熱情。
阮秋姮說,起初來台常熱情地對人自我介紹,但提到自己來自越南時,卻常從對方眼神感到絲毫「尷尬」,打工時,也常被客人直覺認定是「外籍新娘」而非留學生,頻問「有幾個小孩」。
阮秋姮回憶,她那時常被問「(皮膚)怎這麼白?」還曾有客人為炫耀越南語,用粗話諧音的越南語「乾杯」(cạn ly)開玩笑,她納悶「難道你碰到其他外國人也會這樣?」
阮秋姮說,當她聽到被誇讚是「最漂亮的越南人」、「中文最好的越南人」,絲毫沒有感到開心,因為這些語言充滿偏見。
▲阮秋姮參與新住民主題相關電視節目時,認識當時擔任導演的丈夫厲家揚。厲家揚提供
教語言接觸各群體越南人 目睹新二代徬徨與辛酸
那時社會不只對越南人有些歧視,阮秋姮說,當時法律制度也不完善,早期許多越南人來台結婚後,在取得身分證前根本不敢離婚,否則會被遣返,且離婚後會因「沒錢、沒身份」被迫與孩子「骨肉分離」。
她泛淚說,自己在大學教授越語及中文時,常有新二代學生提到,與越裔的母親分離,但台灣家人卻灌輸他們「媽媽跟男人跑了」,等長大後才知道他們的母親可能是被逼回越南的,因此想尋根、想知道母親過得好不好,會請她幫忙「找媽媽」,這也成為她後來分享語言教學與台越生活點滴的動力。
▲憶起新二代學生嘗試尋母卻不順利的辛酸,阮秋姮不免傷心落淚。蕭芃凱攝影
客串節目相識、相戀 夫妻檔合力翻轉刻板印象
阮秋姮在台灣,為了分擔家計打過許多工,包括賣彩券、業務助理、工廠翻譯、餐廳服務員甚至到電視台打工,而就在一次客串新住民節目時,認識擔任節目導演的丈夫厲家揚。
兩人從戀愛、結婚,期間積極參與新住民相關活動,在一次因緣際會下,夫妻倆拍攝在台生活影片,參與攝影獎比賽獲第3名,且在上傳影片後獲不小迴響,啟發兩人拍視頻的念頭。
▲阮秋姮與厲家揚共創YouTube頻道,一起執行、拍攝各種企劃。厲家揚提供
阮秋姮指出,YouTube當時剛興起,他們想說影片放到平台上,而後創設頻道「Hang TV - 越南夯台灣」,分享語言教學與台越生活點滴,抱持著好玩嘗試,沒想過要成名或賺錢,如今已擁有32萬訂閱,拍攝出多支百萬觀看次數的熱門影片。
她說,這算是台灣第一個越南人經營的網路自媒體,因為比別人更了解了台灣人想法,也產生讓更多人認識越南的使命。
「最好的回饋,是許多新住民或新二代留言說,看完影片更了解母親的母國也更有自信,讓我們深信做這件事是對的」。
擔綱國慶主持人、出演大愛劇場獲肯定 反更「珍惜羽毛」
因頻道經營地有聲有色、曝光機會增加,阮秋姮開始受邀擔任駐台北越南經濟文化辦事處、各縣市政府等單位重要典禮主持,2018年還站上總統府前舞台,成為史上首位國慶典禮新住民女主持人。
此外,阮秋姮2021年在大愛劇場《飄洋過海來愛你》飾演「越南新娘」「阮幸源」一角,獲金鐘獎戲劇節目最具潛力新人獎、亞洲電視大獎最佳女配角獎等入圍肯定。
同鄉姐妹曾傳訊恭賀她能穿上越南傳統服飾「奧黛」主持台灣國慶典禮,是她們的光榮,但阮秋姮認為這不只是一個人的成就,也是新住民姊妹共同成就,她更時常提醒越南學弟妹善用自身長處,更要「珍惜羽毛」。
▲阮秋姮擔任107年國慶典禮主持人。厲家揚提供
從農村「壞掉的小女生」到如今的阮秋姮 過程宛若一場夢
從「壞掉的小女生」到來台灣歷經語言、刻板印象等挑戰,最後蛻變成鏡頭前大家認識的「阮秋姮」,這段過程讓她感覺「好像一場夢 」。
「台灣給我太多了!」,尤其是母親當時的雇主一家人,阮秋姮說「我真的非常感謝他們 !」如今媽媽雖已回越南,但兩家人仍會不定期相聚,如「家人重逢」般溫暖敘舊。
未來,夫婦倆希望發揮專長,繼續分享台越生活,並持續出版及推出台越語言教學書籍或線上課程,盼善用自身台灣經驗,幫助在台越南人融入生活,讓更多台灣人更了解越南。
阮秋姮小檔案
現職:「Hang TV - 越南夯台灣」YouTube頻道共同主持人、演員、語言教學
生日(年齡):1991年(32歲)
學歷:德明財經科技大學會計資訊系、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課程與教學研究所肄業
經歷:107年國慶典禮主持人、電影、電視節目演員
家庭:丈夫厲家揚,育有一子
最想分享的生命經驗:「台灣給我太多了!」當有了機會要懂得珍惜機會,更要懂得珍惜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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