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太太結婚的時候，應該是人人稱羨的樣子，我們各自擁有穩定的工作，是一對美好的組合。我們的蜜月旅行是到澳洲看袋鼠、無尾熊，走過三個城市，包含充滿歷史味道的墨爾本。出發之前，我知道這趟旅行要在不同城市間移動，都必須坐長途車，於是隨身帶了幾本書，讓我在車程中有書可以讀，而其中一本是有關「創業」的書。讀著讀著，我的視角從書本上移到窗外，望著城市與城市之間的過場沙漠，內心有些翻騰。
「老婆，我問你哦，如果我離職創業，你會不會反對？」
一本書、一趟旅行、一個問號。起初，太太以為我在跟她開玩笑，我也忽然覺得自己像個騙婚集團，才剛完成終身大事沒多久，竟然萌生離職創業的想法，那時候，我在號稱「護國神山」的台積電工作，也只不過3年多的時光。但產生想法是一回事，行動又是另一回事；離職是一回事，創業又是另外一回事，總之，這麼多回事不會馬上變成真是個事。於是，31歲這年，我替自己的人生鋪了一個梗。那時，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當然，我和太太之間也沒有任何衝突，平靜地繼續過生活下去。
抓住內心的悸動
我很喜歡回味自己結婚時，攝影師為我們拍的紀實影片，不管是優雅的音樂錄影帶，還是整場儀式的過程紀錄，我邀請了一位女攝影師，她一個人扛著攝影機，完成全程紀錄。我經常一遍又一遍，看自己穿著西裝迎娶太太的畫面，看著我們跪下來拜別父母，岳父替太太披上頭紗，整個感人的場面，經常讓我鼻酸。我十分訝異，原來，不用電視台、電影的規模，一個人的攝影，也可以把人物故事拍得如此精采。
我在五專時期，會單眼攝影、會進暗房洗照片，對畫面構圖有基本的認識跟感覺。在我初入社會工作、踏入婚姻的那個年代，人人都會拍照，但拍攝客製化影片還不是十分流行。想到幫我拍攝婚禮的攝影師，看著我自己的婚禮紀錄，我的內心又小小地翻騰了一下，心裡幻想著：我可以成為那個記錄別人故事的攝影師嗎？
有一天，我鼓起勇氣，跟我的婚禮紀錄攝影師聯絡，我說想去她的工作室跟她聊聊。進到她的工作室，我便開始幻想自己也能擁有這樣一間工作室。我跟她說，我也想試試看當一位攝影師。
「那你現在拿這台PD150，從門外開始，想想看如何介紹我這裡？」就這樣，一場即席考驗開始。我拿著以前沒碰過的攝影機，只懂按下錄影鍵，一路從工作室門口拍到剪輯台，用大家都會的家庭攝影手法，「一鏡到底」拍攝整個環境。我的表達能力還不錯，拍攝的過程中加上一些口述介紹，拍完當下，我自己覺得拍得還不賴。
「來，我拍一次給你看。」這位攝影師，也是後來我在影視這條路上的「師姐」，沿著我走過的路徑，迅速拍完。
「你剛剛拍那麼長的畫面，你看，我只用3顆鏡頭，10秒鐘就完成了，這叫做『分鏡』，這就是鏡頭語言的魅力。」
我當下有點愣住，原來，攝影的世界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平常我們拍照是拍一張靜態照片，而動態的攝影一秒就是30張照片，在那小小方寸之間，加上時間的運行，可以呈現的事物比你想像的還多。我當下雖然愣住，但我的人生沒有因此停住，當下雖然有點打擊到我對攝影的想像，卻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也想要學分鏡，我也想要有我自己的鏡頭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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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工程師到攝影師
這件事後過了一段時間，有一次，我在公司的星巴克買咖啡，遇到了部門大主管，聊完工程師該聊的話題，我話鋒一轉：「老闆，我想離職，但不是現在，而是半年後。我會把40奈米做完，交接給工廠生產線後，提出離職單。」
我想，我老闆是懂我的，他只問了我打算做什麼？接著淡淡地說，那這陣子我們一起好好努力，好好珍惜。我其實很喜歡在這間公司工作，做的是全世界最先進的技術，擁有的也是全世界最頂尖的成就，薪水絕對不差，同事一個比一個優秀，主管會罵人，但罵的也很合工程邏輯。
只不過，我一直在思索幾件事：我在這間公司練就一身的功力，我有沒有可能比同事更厲害？10年後，我是不是還保有熱情跟體力，去面對研發新產品的挑戰？我一旦離開這裡，我有能力蓋一座晶圓廠嗎？最後這個題目顯然是愚蠢的，是的，我在這家公司練就的功力，沒有辦法讓我去蓋一座工廠自己玩。於是我想，那我人生的後半段，不就跟現在一樣嗎？
我不是那種處處標新立異的人，但絕對不是甘於平凡，只想順遂過完一輩子的人。人生每個階段，我都嘗試定義自己，即使到現在，這個定義依然在「滾動式調整」，但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跟大家一樣。
口頭提出離職的半年後，我真的離職了，謝謝前東家的夥伴，我們一起完成了新世代的製程，交給工廠量產，接著，我依約向老闆提出辭呈，老闆也依約簽了辭呈。我的離職，沒有任何爭吵，沒有任何心不甘情不願，沒有因為任何人而離職，如果有，那個人就是我自己。而且不像一般的離職者，需要隱瞞即將要奔向的未來，我很清楚地跟大家說了我的夢想：開一家影像紀錄公司。也因此，離職後的第一年，前東家的一位主管怕我活不下去，找我回去聊聊，但看見我給出一張自己公司的名片，他放心了，沒再多勸說什麼。
離職後第2年，前東家的人資找上我，要製作一位英年早逝的資深長官的生命紀錄光碟，公司一位主管也找上我，要請我幫她女兒做學習生活紀錄。就這樣，我從工程師轉變成了攝影師。接下來，我不用學蓋晶圓廠，但我必須懂攝影棚。
【活出好故事】
人生每個階段，我都嘗試定義我自己，即使到現在，這個定義依然在「滾動式調整」。
工具在你的手裡，你怎麼用它，它就會產出什麼。生命在你的手裡，你怎麼決定它，它就怎麼成就你的決定。
有勇氣，改變才會發生；有改變，夢想才會現身。
作者簡介_黃瑞仁（故事超人）
導演、編劇、行銷企劃、地方經營、策展人、講師、企業顧問，做所有事的初衷都是說好故事、做好更多事。台科大材料工程碩士、台大事業經營碩士。曾在台積電擔任資深研發工程師。2008年他毅然決然離開穩定的工作，踏上追尋夢想的道路，開始接觸拍片、接案、教學，現任嚮起應用股份有限公司共同創辦人暨故事策略長。
本文摘自采實文化出版《把自己活成好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