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37歲，通訊工程碩士畢業後就進入了通訊產業，頭2年還跳了一次槽。後來，進入現在的這家企業，就沒再換過工作，已經10年了。這10年裡，他結婚生子，升職加薪，做了一個又一個專案，成了部門裡能夠獨當一面的中堅力量。
在資料表的諮詢訴求中，阿哲的表達邏輯清晰，他寫道：最近這半年，我的工作狀態特別混亂，不知道接下來將要如何發展。雖然，我也知道現在的工作是不少人羨慕的。雖然，我也知道接下來可能又會有升職的機會。雖然，我也知道別人都是這麼做下來的。但是，我還是會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想到未來，一想起來，就會發慌：到底是該走技術，還是該走管理？這麼做的前途是什麼？還有沒有別的可能性呢？什麼才是屬於我自己的人生使命？
在資料表的結尾，阿哲寫了一定要找我諮詢的原因：昂sir，我查到你的資料，知道你之前也做過工程師，雖然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但我覺得你一定能夠理解我。或許，你也進行過類似我這種情況的諮詢。希望你能幫幫我。
我關了信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這樣的情況很普遍，但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我曾經的職涯經歷，而是現象背後的基本規律：職涯發展階段的延續性。
這位工程師所遇到的職涯發展問題，不是特例。
很多人初入職場，勤奮自律，埋頭苦幹，迅速提升專業技能，不斷累積專業經驗，一直都做得很好。在開頭的幾年時間裡，工作充實，也獲得了包括物質回報在內的各類價值提升，很有成就感。然而，時過境遷，人生就像長跑，經歷了適應職場的新鮮期和快速發展的上升期之後，如果找不到更遠的方向和目標，就像看不到路標的跑者，跑得大汗淋漓，卻內心發慌。甚至，還會因為身邊多了一些新跑上來的職場新人，讓自己感到莫名地焦慮。我傳訊息給助理，請她幫我預約諮詢時間。
和阿哲見面的時間是一個週末的下午，聽見敲門聲，我起身迎了上去，打招呼，引他進來，落坐。穿著藍色格子衫的阿哲，透著工程師特有的理性和嚴謹，有點侷促的眼神裡，又透著點不安。我沒有先講話，倒了杯水，推到阿哲面前，做了個深呼吸，安靜地看著他。
「那個，趙老師，」阿哲和我的目光一接觸，就又躲開了，「我的資料您都看過了吧？」
「是的，我都看過了。我還特別想聽你說說目前的狀態。」同樣的文字，在不同人那裡，會有不同的表達，也會有不同的理解。面談的諮詢，可以獲取更多的線索。
「可能是我在表格裡說得不清楚吧。」阿哲沉思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狀態就是不太好。陪孩子的時候，還會有一些快樂，或者公司有個什麼緊急的任務，我也會興奮一下。但是在一般情況下，我就總覺得挺無聊的。」
「這樣的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繼續問。
「去年年底吧。公司進行業務調整，我本來在部門裡負責一項重點專案，團隊也有10幾個人，不知道什麼原因，說砍就砍掉了。」說到這裡，阿哲似乎有些失落，「雖然在這之後，待遇什麼的都沒有改變，但每天去了公司，不是教育訓練，就是開會。就連加班，也好像是沒事找事，生怕我們閒著。」喝了口水，他繼續說：「從那以後，我的狀態就開始不好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有危機感，老是擔心萬一將來被公司裁了怎麼辦。都說做我們這一行的有『35歲效應』，現在的年輕人成長都這麼快……」
「那麼，你周圍的同事呢？他們到了你這個年齡，一般都會做什麼？又有什麼發展？」我問他。
「我想過這個問題，不外乎2種可能。一種就是晉升，從帶一項專案到管理一條產品線、一個事業部，然後慢慢進入管理層。但是這種可能性的影響因素特別複雜。有時候，靠的可能是能力、資源、人脈，還有些時候，靠的可能是機遇、資訊、偶然性。有人擅長逢迎拍馬、投機鑽營，似乎也能起作用。」阿哲搖搖頭說，他看不懂，也做不了。
「另一種發展可能就是跳槽，去別的公司做專案經理，然後看看有什麼新的機會。但是行業大勢如此，跳槽就像是球員轉隊，想要碰上好老闆、碰上好機會，可遇不可求。之前的同事也似乎沒有什麼特別驚豔的發展。這也正是我無奈的地方──難道就沒有別的路徑了嗎？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等待審判，不知道審判結果如何，沒有標準，沒有目標，所做的各種努力似乎又都是徒勞的逃避。」說完這些，阿哲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好像不想逃避。你對自己有什麼期待？」我問他。
「當然了，我怎麼能逃避呢？」他顯然有點激動，「當初，我算是我們系裡面書念得最好的，我也一直特別熱愛這個領域。我和那些混日子的人不同，雖說自己衣食無憂，可不想就這麼等著退休，更不願意被淘汰掉。」
我感受到了阿哲的期待。他期待自己能夠展現更大的價值，只是此時擺在面前的機會非常有限，這讓他感受到了職涯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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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對自己的職涯發展有成就期待的人，往往擁有閃亮的過去，這會讓他們對自己的價值評估有更高的追求。或許，他們曾經執行力特別強，專業技術高超，是個「兵中之將」；或許他們曾經接受過別人難以應對的挑戰，攻克過難關，是個「技術專家」；或許他們有使命感，有領導力，只要有歷練的機會，說不定可以成為「領導者」。然而，正是因為沒有調整好在不同生涯發展階段的重心，沒有做好準備，沒有及時提升自己的資源，才會出現職涯發展的瓶頸。來做諮詢的阿哲，並不算很晚。
「說一說這10年的職涯經歷中，那些讓你印象深刻的閃光事件吧，就是讓你最有成就感的事。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但一定要讓你印象深刻，記憶猶新。」我決定從這裡突破。
阿哲若有所思地說：「那是前年，我們公司投標一項專案，身為技術負責人的我去支援業務部門的工作。投標階段，每家公司都各顯其能。於是，客戶要求各家公司做一項性能測試。我們的設備在綜合指標表現上是最好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進行壓力測試的時候，忽然出現故障。我連夜處理，排除了故障，並把技術問題進行詳細的說明，寫成報告，發給了客戶。事後，業務同事還抱怨我：故障是在半夜出現的，即便不說，客戶也不見得能發現，為什麼還要專門報告呢？但是在我看來，一方面這是真誠的表現，另一方面這也是一種擔當。後來，客戶還真就選購了我們的產品。客戶說，就是從我的報告中看到了我們公司的專業度。」說起這件事，阿哲顯然很自豪。
「敢於承擔，能打硬仗，這就是你的發光點。」我一邊總結，一邊看著阿哲，他頻頻點頭。「那麼，具備這樣優點的人，敢於承擔、能打硬仗，在通訊產業裡、在你們公司，一般都在做什麼？」我進一步提醒阿哲。
「海外部的一些專案經理是這樣，新專案的一些負責人是這樣，還有一些特別有魄力的事業部老總也是這樣。」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和他們的區別在哪裡？」我繼續問。
「以前，我只是覺得或許是我沒有機會，或許是因為我的經驗不足。現在想來，這樣的機會需要我去爭取。經驗，也需要盡快累積。」阿哲說得很慢，大腦卻好像一直在高速運轉著。
「或許是吧。」我附和了一句，然後繼續推進。
「在職涯發展的過程中，不同階段要發展不同的能力，才能發揮不同的價值。剛開始的時候，執行力強、技術高超，就是最好的專業表現。隨著年齡增長，經驗越來越豐富，開始成為職場中堅力量去挑大樑的時候，就需要能夠做決策了。越是到了職涯發展的後期，越是需要顯現出一個人的職業素養，比如意志力、決策判斷能力、格局與視野、資源整合能力等，這才是在這個階段最需要展現出來的價值。」
作者簡介_趙昂
資深生涯諮詢師，並擔任生涯諮詢師的培訓老師及督導。中國著名的職業發展專家，職涯諮詢實戰經驗領域的指標人物。曾為清華大學、北師大等大專院校兼任講師，及企業、教育機構顧問。
本文摘自寶瓶文化出版 《每一次職涯瓶頸都是轉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