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除成龍李連杰，剩她買不到保險…楊紫瓊奪奧斯卡、蛻變路走40年：女人該在家做飯？但那不是我！

「外貌跟我相像的男孩、女孩，這個獎代表希望和可能的燈塔，是勇敢做夢、夢想成真的證據！」台灣時間3月13日近午，楊紫瓊靠著電影《媽的多重宇宙》如願摘下了奧斯卡女主角獎，她一度哽咽，幾乎講不出話，但61歲的她還是用力說了下去：「女士們，別讓任何人告訴妳，妳已過了巔峰。永遠不要放棄！」

先前，楊紫瓊已經接連拿到美國演員工會獎、金球獎、國家評論協會獎了，但奧斯卡畢竟意義非凡，這個獎，從來沒有亞洲女星拿過。

（圖／達志）

受傷的芭雷舞者

成香港一線武打女星

從影40年，楊紫瓊幾乎沒想過「放棄」，無論是演戲，或是身為一位亞洲女性對夢想的執著。

楊紫瓊生於馬來西亞霹靂州一個富裕家庭，父親擁有拿督頭銜。「老實說，我小時候不曾想過有一天會成為女演員。」她4歲就開始跳芭蕾舞，15歲隨父母到英國，在皇家舞蹈班主修芭蕾。

然而她傷了脊椎，芭蕾舞者生涯破滅，她仍朝著「表演」這條路前進。她會成為演員，起因是母親。她母親在1983年偽造了楊紫瓊的簽名，幫她報名選美比賽，楊紫瓊不大樂意，但母親說：「妳只有在人生這個時期才能做這種事。」於是楊紫瓊成為了馬來西亞小姐。

也因為這個機緣，她獲邀到香港，和演員成龍、周潤發合拍手錶廣告，正式在香港影視圈發跡。1984年，她演出第一部電影《貓頭鷹與小飛象》，不過，楊紫瓊彼時就很清楚，自己不願總是扮演楚楚可憐、花瓶型的角色。

當年香港電影圈，作派陽剛，處處充斥雄性荷爾蒙。但受過芭蕾舞訓練的楊紫瓊沒在怕，她知道舞蹈訓練早就開發了她肢體的可能性，於是，楊紫瓊自告奮勇想加入讓成龍、洪金寶、李連杰大放異彩的「武行」。鍛鍊半年，她成為「洪家班」一員，「我要向全世界展示我做得到！」她說。

「刷牙的時候，我也在做深蹲。」訓練對她來說就是例行任務。雖然一度結婚息影，但她離婚後復出與成龍合作《警察故事３》，表現巾幗不讓鬚眉，成為香港最重要的武打女星。

接著，她更獲邀拍攝讓她在好萊塢名聲大振的《○○七：明日帝國》，成為第一位亞裔龐德女郎。就像她在成龍電影中做的，她又一次翻轉了龐德女郎的形象，武術、智慧都能與任何大男人間諜相提並論。

楊紫瓊得獎，將榮耀歸於母親，而一路看著她成長的媽媽（中間白衣者）人在馬來西亞，更激動歡呼慶祝。（圖／Getty）

翻轉龐德女郎形象

東方俠女名揚國際

帶著天賦和努力繼續前進，楊紫瓊在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中，展露東方俠女剛柔並濟的氣質；在史蒂芬．史匹伯的《藝伎回憶錄》，她是壓抑卻激昂的藝伎；演出盧貝松的《以愛之名：翁山蘇姬》，更詮釋出這位緬甸領袖的性格與多舛命運。

然而，即使楊紫瓊的生涯看似勢如破竹，但這條路顯然不容易。在世界傾斜的權力結構中，無論是女性、亞裔、武打明星的身分，以及愈來愈增長的年齡，都可能是阻止楊紫瓊前進的幽靈。

從《皇家師姐》到《警察故事３》，楊紫瓊當年在香港演出的每部武打電影都得玩命。香港當年除了成龍、李連杰，就剩下楊紫瓊買不到保險了。拍攝《阿金》時，楊紫瓊更一次次從18公尺高的橋上跳到路上貨車，最後摔斷三根肋骨，又傷了頸椎。

她一度猶豫，不知道還走不走得下去。但一位想像不到的貴人竟在此時出現。黑色電影名導昆丁．塔倫提諾，過去在錄影帶店打工時就著迷楊紫瓊在港片裡不要命的表現，成為導演後，他飛到香港，以瘋狂粉絲之姿，向楊紫瓊細數她做過的每個動作。這場對話，再度點燃楊紫瓊對表演的熱情。

剛到美國時，也有許多人認為楊紫瓊不會說英語，「當時業界人士仍分不清楚我究竟是華裔、日裔或亞裔，甚至不知道我會不會說英語。」她說，「直到《臥虎藏龍》之前，我有將近兩年不曾工作，單純是因為我無法接受那些找上門來的刻板印象角色。」

她必須靠扎實且深具說服力的表現突破僵局。楊紫瓊並不是不再拍武打戲，也不是不演亞洲女性了，但她在故事的拿捏、情感的收放上，一步步突破亞洲女演員的「玻璃天花板」。

在電影《媽的多重宇宙》中，楊紫瓊（中）在家庭、人生、世代關係中尋求和解。（圖／達志）

 《媽的》劇本為她量身打造

「永遠不放棄自己是誰」

美國娛樂媒體《綜藝》（Variety）認為，她在《瘋狂亞洲富豪》中的表現，早就值得獲頒一座奧斯卡獎。

在《媽的多重宇宙》中，楊紫瓊則演出一位移民美國的華裔洗衣店老闆娘王秀蓮，既要面對自己人生中的矛盾，更被扯入多重平行時空，必須面對包含浣熊廚師宇宙、功夫巨星宇宙、石頭宇宙，還有熱狗手手宇宙這些瘋狂世界裡的大問題。秀蓮平凡，卻肩負著「拯救宇宙」的重大使命。楊紫瓊把握這個機會，征服了亞洲女性缺席了九十五年的那個影后寶座，奧斯卡這次，二話不說地證明了她的成就。

其實，有些是命運，但楊紫瓊總是能掌握到命運。剛開始，她並不是《媽的多重宇宙》主角的首選。

原本要拯救世界的那個亞洲英雄是個男人。導演搭檔「丹尼爾兄弟」（關家永與丹尼爾．舒奈特）一開始想找的主角是成龍，畢竟從商業考量，這種「英雄」題材更能吸引投資方。

不過，既不幸又幸運的是，成龍因檔期的關係拒絕演出這齣戲。導演們很快也發覺：「他們的生命中都有非常堅強的女性，無論是母親還是伴侶，所以他們備受啟發，他們也不懼怕堅強的女性。」楊紫瓊說。女性版本的故事於是誕生。

當楊紫瓊終於讀到丹尼爾兄弟為她打造的新劇本後，她哭了，她想起自己與母親的互動，更感覺到，她這輩子努力爭取的一切、想到達的境界，都一起水到渠成，就像《媽的多重宇宙》的英文片名：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

楊紫瓊說：「這部片（《媽的多重宇宙》）非常核心的訊息是愛。是關於家庭、關於永遠不放棄自己是誰。」而這句「永遠不放棄自己是誰」，可能也是楊紫瓊在影視圈一路摸爬滾打的寫照。

電影成功後，楊紫瓊傳訊息給成龍：「謝了！兄弟。」她跟成龍交情深厚。

但這段經歷也不禁讓人想起多年前的往事，1990年代，她接受知名主持人大衛．萊特曼的深夜秀專訪。

萊特曼問她：「是成龍帶領妳進入武打領域的嗎？」楊紫瓊嫣然一笑，「不，事實上，他就是沙文主義的豬。」萊特曼睜大眼睛，楊紫瓊繼續說：「我當他面也這麼講。他覺得，女人就該待在家做飯。但這不包括我，因為我會狠狠踢他屁股。」

楊紫瓊自始至終不是一個「樣板」，她既不是亞洲女性的樣板，可能也不是反沙文主義、種族主義的樣板。

她其實就是那個楊紫瓊，永不放棄追尋著自己的夢想，至於挑戰迎向眼前時，她不憋屈，帶著優雅微笑，就這麼朝他們的屁股，華麗地踢出勇敢的迴旋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