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應該要聊一些溫馨的話題;但昨天我看到「超認真少年」發的一個過年前去討支票的事件,勾起我創業時期的一段回憶。
說到底,我會創業完全就是一個意外。意外創業的背景雖然是個蠻有趣的故事,但說來有點長,也許後有機會再提。但我想強調的是:正因為是「意外」創業,使得我的創業初期非常坎坷。
因為我並不像其他創業者是已經具備一定程度的創業經驗及知識,甚至別說創業,我連社會經驗都尚屬淺薄。在這樣的背景下,公司經營的頭兩年,我非常辛苦的將公司勉強維持在損益兩平的狀態。甚至有好幾個月,因為還沒從上游廠商那邊領到錢,但我有固定的開銷要支付,捉襟見肘到讓我一度動起想去辦現金卡甚至借高利貸的念頭。還好後來平安無事撐過去了,公司也在成立的第3年迎來一個重大轉機。
當時我的公司大約只有6-8人,裡面甚且還有幾位是兼職;但剛巧有一個巧合,讓我可能有機會併購一個50人的團隊。對方是某大保險公司的處經理,既年輕、業務能力又強,將50人左右的團隊打理得有聲有色。但因為竄紅的太快,受到大公司體制的一些壓迫,年輕氣盛的他決定自己出來自立門戶。就這樣,最後我成功將他的團隊納入我公司的編制,業務量也快速壯大,接下來幾個月的手續費收入甚至超過我公司成立以來的總和。
正以為苦盡甘來而感到開心之餘,我完全忽視了我所犯下的錯誤。原本公司的人員編制較少,所以雖然從上游合作業者那收到手續費後,我會將一部分留存下來,作為年底年終獎金的發放來源。但當員工編制一下從不到10人暴增到快60人後,我沒考慮到年終獎金的發放量也會跟著倍增。而且這增加的人數還包含某些內勤,也就是說:不只是實質對手續費有貢獻的業務需要領年終獎金,對業績貢獻不明確的後勤人員也會產生一部分的年終獎金成本。
站在員工的角度來說,這本來就是很理所當然的:每個人都對公司有一定程度的貢獻,怎麼能夠只有業務可以領年終獎金?但對於老闆 — 特別是像我一樣的笨老闆 — 來說,頭可就痛了。
我把助理跟財務都叫來,從下午算到晚上10點,大概確認了一個事實:要發的年終獎金,與原本有留存的年終準備金,大概有15萬港幣(編按:約新台幣60萬)的落差。很尷尬的是:雖然「貴為」老闆,但是我全身上下,從海外帳戶到小豬撲滿,大概不超過30萬。意思是,到發年終獎金前,我必須去「憑空」變出30萬來。
我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的農曆年,也跟今年一樣來得特別早;真正留給我的時間,其實不到一個月,扣除休假日,我可能只有20天。助理應該有看出我的困難,「不然…就等過完年後再發?」
「不行!不發他們(員工)要怎麼過年?!」豪氣烙下一句話,背後的代價就是連續幾個禮拜的夜不成眠。更讓我感到痛苦的是:原來不是只有公司不賺錢需要煩惱錢的事情,今天公司已經大賺錢了,也要為錢傷腦筋!
也因為在公司營運初期,真的青黃不接的時候,少數能借錢的人脈存摺都已經被我提領乾淨了,甚至有幾位到當時都還欠著部分沒還,「前債未清」之下,我更沒臉去跟他們週轉。一直到發年終前一週,資金缺口都還沒有著落;偶爾在公司聽到員工討論「終於要可以領年終了!」的興奮,我心裡卻只有苦澀。
事情就在最後一週迎來轉機:我收到上游業主的一筆資金單,請我核算是否正確,若正確的話會在3天後將錢匯入我的帳戶。
「不是應該2月X日才發錢嗎?」我小心翼翼地跟對方窗口詢問。
「因為碰到你們台灣的農曆年啊,而且你們今年業績成長很顯著,老闆們最後決定提前跟你們結算」那一刻,我就像徬徨無助的埃及人,忽然看到摩西在我面前把紅海分成兩半。我的資金缺口不但瞬間補上,甚至可以讓我小有盈餘,包給父母一個小小紅包。也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紅利」,讓我的年夜飯,吃起來不是只有苦澀一種味道。
10幾年過去了,但每當我回頭看,都還是會很感慨:雖然美國人喜歡說「錢就是錢」(Money is money!),但同樣一塊錢,對每個人的重量是不一樣的,急迫性也是不一樣的。我很感激我有過那樣為錢著急的快要胃穿孔的經驗,雖然我再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但每當憶起那段回憶時,我都會提醒自己:如果稍微有能力的時候,盡量對別人仁慈一點。因為我們其實都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而我們之所以現在存活下來,很多時候並不是我們真的比別人優秀多少。而是因為我們比其他人多了一些些幸運。
作者簡介_國際之男
香港創業、台北銀行家、北京私募股權投資到美國西雅圖的創業導師,曾親身參與數百萬台幣的天使投資到數百億美元的收購案,唯一不變的,是當中人性面的光明與脆弱。
台灣出生、旅居中、美並走訪全球超過50個城市後,體認到文化差異是企業佈局全球的關鍵因素,但卻也是最容易被台灣經營層忽略的一環。
目前經營「國際之男 — Man lives in offshore」粉絲專頁,著重在剖析文化差異、職涯發展及國際金融經驗,希望透過持續的拋磚引玉,讓台灣被更廣大的世界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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