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衍樑、鄭炎為...都是他學生！王志剛回顧大半生：我這生最引以為傲是遍布天下的桃李門生

身教言教並重，從課堂影響到人生

畢業後一路追隨王老師到經濟部的黃啟瑞，曾任台北市產業發展局局長，現任台北大學主任秘書和金融與合作經營學系教授，是王志剛比較後期的指導學生。那時候是王志剛任公平會主委，快要接經濟部長的前夕，很多同學都不敢找老師指導論文，他鼓起勇氣提出邀請，沒想到王志剛一口答應。

黃啟瑞選定的論文題目跟共同基金有關，但苦於不了解實務，進展緩慢；王老師一通電話，找到大學長、時任光華投信總經理、現任元訊寬頻董事長的鄭銘源，交代兩句就搞定，讓黃啟瑞的論文研究終能突破瓶頸。政務繁重的王志剛對學生的課業如此用心，讓黃啟瑞既佩服又感到非常榮幸。

擔任「老師」這個角色，王志剛對學生的影響，不僅止於課堂，更及於職場和人生態度。趙義隆說，他在美國能順利拿到博士學位，王志剛老師在課堂講述的小故事，有很大的推力，更讓他引以為戒，隨時拿來警惕自己。趙義隆在台大商研所碩士班同學繼續深造取得博士學位的人數很多，除他之外，還有尹衍樑、林世銘、王泰昌、蔡彥卿、徐志璋、翁景民、鄧家駒等人，大家能夠堅持到底，都與王志剛的言教身教有關。

趙義隆所講的博士班資格考的小故事，發生在王志剛就讀美國德州農工大學博士班之時，有一位比他早入學的學長P君準備參加資格考，暑假一開始，就看到留在校園的P君，常常不修邊幅，頭髮越留越長，過了2、3個月後，把頭髮理了，王志剛以為他通過資格考了，趕忙趨步向前，說聲恭喜，誰知P君回答：「Oh, no, not yet. I just postponed it.」。到了隔年暑假之初，這位P君又蓄鬍留髮，而秋季開學後，再整理好門面、神清氣爽地走在校園，王志剛趕緊伸手迎向他說：「Congratulations for passing the exam！」P君卻淡淡低聲說道：「I did not take it. I put it off till next year.」就這樣連續好幾年，那位仁兄已不知所終。

王志剛笑著跟學生們說：「這個也是解除壓力的方法之一，但卻是個爛方法！」趙義隆聽完就謹記在心，到了自己要參加博士資格考時，一股作氣，抱著一次就要通過的決心；而且不留長髮、每天保持神清氣爽地去準備，提醒自己，絕對不可以變成P君。

尹衍樑就讀博士班三年級的時候，也遇到考驗，「我就起起伏伏念不下去，我跟王老師講說，沒有辦法啦！家裡又生了小孩，兒子、女兒都有，晚上哭著要餵奶，白天要工作，當副總經理，還要當學生，我已經到極限了。」

（圖片來源：《跨越：王志剛白首話當年場官學生涯》）

想著要放棄博士學位，尹衍樑心情非常沮喪，王志剛聽過尹的傾訴後，以鼓勵代替指責說道，「再2、3個禮拜，學期就結束了，博三下學期剩不到幾門課，再忍一忍，接著就準備寫論文了，何必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尹衍樑記得王志剛以搭火車來比喻，「很簡單，你現在坐火車上，那怕是最後一節車箱，最後一個座位，你也會準時到站。如果你下了火車，用走的，你可能走一半就放棄了，因為時間太久、路太長，又熱又下雨，無論如何，那怕是掛車尾，不要下這班車，下車就半途而廢，很可惜。」

堅持念完博士的決定，影響尹衍樑的一生，尹衍樑有機會做研究、教學，從事自己感興趣的事。「後來我心裡想，也對，一念之間改變想法，就這樣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

尹衍樑說，自己從大學、研究所到博士班遇過很多老師，但王志剛不一樣，他對學生付出的愛，是非常少見的，讓人覺得溫暖。

「王老師常常在家裡招待我們吃飯，師母買很多菜，燒很多菜。學生們常去王老師家，那個空間大概勉勉強強擠10幾個學生，房子很小，木造的，火車過了，房子會跟著晃動，我的眼光聚焦在那一盞孤燈之下、映照著桌上杯子裡搖盪的茶水，也蠻有氣氛的。」回顧當年師生互動情形，撩起尹衍樑年少的浪漫情懷。

鄭銓泰和尹衍樑一樣，最喜歡到王志剛在小南門附近小小的家，鄭銓泰說，他們在中華路平交道登登登的警鈴和火車喀隆喀隆聲中，討論論文；最棒的是，還可以順便享受王志剛與師母精彩的廚藝。

「王老師很好客，他讓師母做最好的菜招待我們，我們都大快朵頤，但當時還是學生的我們，沒辦法請老師吃什麼好東西，2、3個同學合夥請老師，就是孫東寶牛排，4、50元一客，老師也很高興，沒有嫌棄。」尹衍樑談起過往與王志剛相處的片段，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了。

王志剛常說，他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並非做過多少官職，而是遍布天下的桃李門生。每年春節和教師節，剛門弟子們都會自動呼朋引伴，到老師家聚會，即使在從政繁忙的那些年，也不曾間斷。一大堆學生擠爆老師家，跟老師話家常，談工作現況，聊國內外政經情勢。王志剛和太太看著這些學生從單身到攜家帶眷，從生澀到獨當一面，欣慰之情，溢於言表。學生們則在跟老師天南地北的閒談中，不自覺地又長進了許多。早期學生少，師母還親自下廚，後來最多達5、60人，更須叫外燴自助餐才能應付。

直到今天，被同學們戲稱「雙鄭」的鄭優、鄭銘源，以及台灣科技通訊產業大老、仲琦科技創辦人、現任互動科技董事長的鄭炎為，多年總不忘為王老師設宴暖壽；深厚的師生情誼，不因時間而沖淡。

（圖片來源：《跨越：王志剛白首話當年場官學生涯》）

提攜後進，扮演人生導師

王志剛有許多學生一遇到職場轉換關鍵期，都會去請教老師的建議，而且只要有適合的機會，他更樂於提攜學生。

胡啟娟說當年就有位同班同學，經老師介紹而進入聯廣；宋炎本也是經由王老師介紹，而成為P&G進入台灣後，招募的第一批行銷人員。曾任《工商時報》總編輯、公平會委員、中華電信董事長，現任鏡電視董事長的鄭優回憶，1981年他在《工商時報》當記者，先因為跑新聞認識在投審會任職的王老師，後來進一步成為老師政大企研所的學生。當時一邊工作、一邊寫論文，焦頭爛額，除了原本的指導教授外，還加上老師適時的提點和打氣，方得寫完論文順利畢業。鄭優說：「如果沒有王老師，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王志剛凡事認真的態度，對學生影響很大。上過王志剛課程的人，不論在校學生或工商企業人士，都會如沐春風，收穫滿滿。但很少人知道，王志剛這樣生動活潑的教學風格，是經過多少準備來的。

王志剛每次上課前10分鐘，一定會拿出翻到快爛掉的筆記本一看再看。曾有助教問：「老師都倒背如流了，還需要看？」王志剛淡淡地回：「做任何事，一定要練習再練習。我每次上課前一定要複習，不然我會緊張，何況有很多新的資訊要隨時收集，反覆閱讀。」40年後，當年擔任王志剛助教的林尚楨拿出一本105頁的授課筆記，發黃的紙上除了中文、英文、圖表的重點整理之外，更到處都是塗鴉、畫線、手寫的心血。

長期跟在王志剛身邊的余尚武、詹庭禎、林尚楨、胡啟娟、蔡允中、黃啟瑞、黃琮祺、林標油、余佳芳等公職貼身人員，對王志剛的敬業精神，更是耳濡目染，既佩服又感動。

林尚楨擔任經濟部長機要時，有一次隨王志剛出國開會，看到部長王志剛一直在研讀英文演講稿。就問為什麼要這樣一再地準備？王志剛回說：「我英文不好，一定要這樣才不會出錯。」

林尚楨不以為然地說：「部長怎麼可能英文不好？美國的行銷學博士耶！」沒想到王志剛回問：「尚楨，我問你，你的中文好不好？」林尚楨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王志剛接著說：「你會不會寫報紙的社論？」林尚楨心想自己的中文還真的不夠好，沒法寫社論。王志剛嚴肅地說道：「語文這種東西，不同的場合就有不同的遣詞用字，我要去演講的地方，是國際正式場合，都是國際正式用語，所以我不能亂來，不是我在德州讀書時，買瓶可樂講的用語。」

作者簡介

王志剛
 
1942年生，學歷：建國中學、台灣大學農業經濟系畢業，美國德州農工大學企業管理博士。曾於台灣大學、政治大學等國內知名大學執教，並擔任台灣大學國際貿易系主任，是台灣大學有史以來第一個在法學院大禮堂授課時完全沒人翹課、樓上樓下座無虛席的教授，為產、官、學界培育英才無數。2019年接任台灣經濟研究院董事長，透過亞太經濟合作（APEC）、APEC企業諮詢委員會（ABAC）、太平洋經濟合作理事會（PECC）等國際組織參與，掌握國際脈動，藉以提出政策建議並扮演智庫幕僚之角色；於2022年卸任。

曾桂香
 
政大新聞系畢業、新聞所肄業，媒體工作經歷34年，聯經報系年資28年，曾任經濟日報採訪中心金融組組長、聯合報新聞部採訪中心副主任、自立早報編輯部經濟組記者、商業周刊採訪編輯。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跨越：王志剛白首話當年產官學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