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羨慕有勇氣去做讓自己開心的工作的人。」不只一次年薪破千萬的矽谷人對我這麼說。
朋友H,谷歌資深軟體工程師,年薪45萬美元,左手寫程式,右手操盤股市,在矽谷一流學區有2棟房子,羨煞朋友圈。某次紅酒盲測「趴踢」,不到40的他,距上次見面,頭髮白了一半,胖了一圈,不像以往談笑風生。
「醫生說他身體年齡60歲,每天得按時服用降血壓藥!」H老婆跟我們碎念。
酒過三巡,H吐露半年來每天睡不到3小時,白天為谷歌賣命、晚上為明星獨角獸新創WeWork13寫程式到清晨,每週工時120小時,壓力過大,常跟老婆孩子吵架。我在心中為他捏把冷汗,好奇身家上億的他,為何如此玩命?
原來H一直想去新創圈闖闖,「想再拚一把,公司成功IPO就一夕爆富,超過在谷歌奮鬥幾年賺的錢,買個小島退休不成問題。」被獨角獸挖角後,H發現谷歌股票半年後成熟,儘管工作食之無味,他仍咬牙硬撐。股票入帳那一天,H離開谷歌,結束晝夜工作的玩命生活。
貿然辭職伴隨巨大財物損失和心理代價
根據韋氏辭典,金手銬(Golden Handcuffs)一詞最早出現於1964年,後來泛指企業為留住員工,祭出「延期獎勵」的誘人高額薪水和福利。在矽谷,衡量科技公司員工的身價,不只是看基本年薪,獎金和股票也得算進去。其中限制型股票(RSU)14變現價值高,是企業用來吸引和圈住員工的慣用伎倆。
我同事弟弟馬克,當初衝著豐厚股票加入Uber。怎知,公司一再推遲上市計劃,永遠在工作(Always be hustling)和爾虞我詐的企業文化令他窒息,他說自己行屍走肉地工作,就是不想損失上市後可輕易入袋的數百萬美元。
無論在科技巨頭或新創企業,在矽谷貿然辭職意味高度的財務和心理代價,有房貸或家庭的人更難說走就走,很多人甚至懷疑無法再找到同等薪資水平的工作。這些聰明、高學歷的金童,在別人眼中是菁英,自己卻食髓知味;為了金錢,像一隻在滾輪中奔跑的倉鼠,想逃脫卻動彈不得,被一股無力和絕望感吞食著。
你的內心是否有無形的金手銬?
我們活在一個著迷於生產力,和必須不斷追求更高勞務報酬的社會。但許多研究發現,在北美生活滿意度在年薪達到9萬5千美元大關之後,開始下降。矽谷巨額的工作報酬,顯然無法給予等價的快樂和成就感—反之,當工作賺取的金錢超過日常開銷所需的點,我們開始向內看,追求更深一層的心理需求,也就是內在價值的實現。
對你來說工作的意義是什麼?
有些人把工作當作掙錢手段,唯一目標是追求薪資報酬的極大化;也有人尋求不斷的自我成長,以突破舒適圈、實現自我價值為動力來源;更有一群人要求工作符合興趣,如果同時是志業更理想。以上種種讓我不禁思考,很多時候我們內心或許都有一個無形的金手銬。
你的工作令你心力交瘁,你想過出去闖闖,卻因高薪或認為生活已然定型,認定自己別無選擇?又或者,你執著於目前工作的頭銜光環,擔心辭職後別人的眼光和質疑?如果以上任一種情況跟你目前處境類似,很可能你也被「銬」住了!
回到H的故事,跳到新創團隊後,度過前3個月致力「讓世界變得更好」15的蜜月期後,某天他老婆跟我訴苦:「現在連家都不回,小孩我一個人帶。跟20幾歲的年輕人沒日沒夜拚IPO,遲早過勞死!」更糟的是,為挑戰更長工時,H服用LSD迷幻藥,引發幻覺和焦慮,家庭氣氛盪到谷底。
接下來的事你可能猜到了。
WeWork從世界估值最高的明星獨角獸,2019年瘋狂墜落神壇,最終取消IPO。H沒拿到公司聘他時畫下的6位數美元股票期權大餅,老婆因彼此對人生方向追尋的不同,訴請離婚,在巨大的身體和精神負荷下,H罹患了憂鬱症。
這個曾經充滿熱情與野心的工程師,因為對金錢的無止盡的追逐,變得疲憊不堪、憤世忌俗,危害到健康和婚姻。曾經看過一句話:「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人們不是希望自己賺更多的錢。相反地,他們後悔花了太多時間工作,沒有忠於自己,也沒有讓自己快樂。」
幸福與工作的甜蜜點
從H意識到自己不快樂,他花了一年的時間,離開讓他失了魂的工作。他求助一位專注正念療法的人生教練(Life Coach),探索走到這地步的原因,釐清價值系統、學習向內看,重新定義工作和金錢對他的意義。
同時,在我的推薦下,H接觸美國華頓商學院教授理查.謝爾(G. Richard Shell)開設的「自行定義成功」課程。循著這位老教授的帶領,他思索提供收入、發揮天賦和點燃內在熱情的工作,對人生各自的意義,並在這三者的交會點,逐步找到事業和人生的新起點。
半年前,他跟老婆重修舊好,離開科技業,賣掉房子,投入他從大學時就想做的線上健身教練事業,展開第二人生。最重要的是,認識他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輕盈自在,他笑說:「沒想到當年的金手銬,如今成為重啟我人生的金手鐲。」
作者簡介_尼可Nicolle
「你可學苑」和「你Ker這樣說」音頻節目的創辦人。歷練百大企業、矽谷跨國科技公司和新創公司多年後,選擇在家創業,現為品牌經營顧問和《天下雜誌換日線》專欄作家,撰寫矽谷職場、時事相關文章。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出版 《矽谷傳說臥底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