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上經常出現類似「一日體驗記」的報導，但仍難解我的好奇心與鬱悶感，所以我決定自己找答案，在2020年1月毅然決然辭去工作，投入外送市場。我在酷澎物流中心做日薪制兼職人員；加入外民擔任美食外送員；還當過Kakao代駕司機。從不同的工作中，傾聽所遇到的各種故事。
我當了18年的記者，若採訪貨運司機、美食外送員和代駕司機，對我來說會是比較熟悉也方便的方式，但這一回我想成為當事人，不是旁觀者，因為成為當事人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東西。然而才剛開始投入，馬上就面臨巨大的改變—受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影響，美食外送及貨運的需求大增。外送員不足，貨運司機也因突然暴增的貨運量而頻頻傳出過勞的不幸消息。我們的社會再次等到付出生命代價，才開始正視問題。另一方面因疫情影響，聚會減少，人們避免面對面接觸，導致代駕司機的收入減少了一半。
美食外送和貨運、代駕司機均是「特殊僱傭勞動者」，又稱「平臺勞動」、「訂購型勞動」，都是智慧型手機誕生後，因技術變化而產生的職業。科技不斷變革，職業的型態也會跟著變化，但當我實際投入現場才發現，技術發展超前，但制度卻很落後...
盡量平穩地開車。因為是第一次擔任代理駕駛，又是開別人的車，所以非常緊張。路徑是按照Kakao代理駕駛APP的導航指示行走。經過20幾分鐘後到達目的地，是一座大樓社區，導航引導的終點是正門，接下來就要靠客人引導了。
「前面右轉，然後再左轉，在那邊停就可以了。」
抵達之後才消除緊張，熟練地停好車，解開安全帶說：「已經到了。」這時從後座傳來：「辛苦你了。」是女性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這一路上太緊張了，連後座有人都沒有發現，一心一意只注意開車。
年輕夫婦下車後又說：「謝謝，慢走。」然後就消失了。心情真是太好了。雖然是拿錢辦事，但能夠讓他們安全回到家，還是覺得很開心。果然還是溫暖的微笑與一聲「謝謝」更能消除疲勞。
平生第一次做代理駕駛就遇到親切的客人，覺得很滿足。手機APP上顯示的費用為12000元（約新台幣267元）。扣除20％的手續費，我實際得到9600元（約新台幣213元）。從接到客人到抵達目的地停好車、離開，這中間花了30分鐘左右，換算成時薪是19200元（約新台幣427元）。這樣算來收入並不差啊。
因為是熟悉的區域，所以很清楚餐廳、酒吧大多聚集在哪裡。步行到鬧街只需10分鐘。我邊走邊看著手機上的APP，一路到了鬧街，卻很難接到新的呼叫，APP顯示等待中的代理駕駛數量，比我剛才出發的地方翻了好幾倍，滿滿都是紅點點，幾乎把地圖都染紅了。
雖然看到有客人呼叫，但一眨眼就被別人搶走了，就這樣過了30分鐘，9點了。我從8點開始出來工作，只跑了一趟賺了9600元，如果換算成時薪，我的時薪從19200元變成9600元，減少了一半。代理駕駛實際上就是自營業者，沒人會在等候時間給我薪水。
突然想起以前當上班族的日子，不會因為苦等外部作者交稿，3小時什麼都沒做就扣3小時薪水；在酷澎物流中心工作時休息15分鐘，也不會少給15分鐘的薪水。
就算前一天喝多了，狀態不好；為了搶買打折的牛仔褲，花了5分鐘上網購物；因為被老闆罵了心情不好；和公司同事吃完午飯又去喝咖啡，遲半個小時才回辦公室；貪看剛剛上傳的網路漫畫，咯咯笑了10分鐘；因為突如其來的憂鬱而什麼都不想做……這些都不會成為被扣薪資的理由。
坦白說，當你不想工作、想辭職的時候，先拿出計算機算一下。月薪300萬元，除以30天，日薪相當於10萬元；若除去週末，以20天計算，日薪是15萬元。把15萬元除以8小時，每小時時薪是1萬8750元。只要堅持在辦公室坐一天，就能賺15萬元。當然，或許偶爾會有得不到報酬的額外工作，但是也有不少可以偷閒的時間，應該沒什麼好抱怨的吧。就像軍隊裡的老班長說的：「把國防部的時鐘倒掛，時間還是一樣會走。」只要撐著，總會等到發薪日那天。
然而，代理駕駛是「論件計酬」，沒有工作的等待時間就是自己的損失。所以等得越久，就越焦慮。感覺像錢包裡的鈔票一張張消失一樣。難怪有代理駕駛會說：「等待時間越長，精神就越崩潰。」就在我的精神快崩潰時，終於接到一通新的呼叫。
作者簡介_金夏永 김하영
大學主修社會學，二〇〇二～二〇一四年擔任網路媒體「Pressian」記者。期間於二〇〇三年採訪對工會的損害賠償扣押、貨物聯盟罷工、非正職員工衝突、新萬金填海造陸工程、平澤美軍基地遷移等社會議題。
本文摘自三民出版 《什麼都能外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