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聽過某外資投行的朋友分享:每當他換到一個新工作,會仔細觀察辦公室裡有沒有人敢對主管拍桌子;如果一年下來都沒人敢對主管拍桌子,但私底下抱怨仍舊不斷,他就會默默開始準備離職的計劃。即便要花上幾個月甚至再一年,他也會做好離職的準備。
看到矽谷知名創投橡子園董事長陳五福的文章,裡面其中一段提到:「我從美國回來後,發現台灣相對美國更有階級感,例如妳叫我『陳董』而不是叫我的名字。」
「但在美國就算你碰到比爾蓋茲,還是會叫他比爾,不會叫他『蓋茲董』。這在我們的文化中是『有禮貌』,但在科技業中,這種階級就會對公司發展產生影響,也對新創團隊不好。」
這段我看了真的深有感觸。
我職涯的前10年都待在外商,但又不是真的很「純」的外商,或者是說,不是由當地人所成立的企業。
但即便是這種「外不外、local不local」的文化,還是跟純台資的公司有很大的區別。
舉例來說,我在外資銀行上班的時候,雖然階級意識還是有一些,但至少「直呼其名」是很普通的事情;而很多從本土銀行甚至公股行庫轉職過來的同事,可以很明顯發現他/她們在生理上很難做到這件事。
每每要直呼”Kevin”或”Victoria”的時候,臉色都很像不小心誤食了什麼壞掉的東西一樣……甚至在草擬email的時候,也會對稱呼很難下決定。我不只一次看過email上的抬頭出現「Vicky總」或「Andrew經理」這種不東不西的稱謂……
話又說回來,台灣企業雖然階級意識重,但是也比較溫情。早上還開會下午就拿紙箱收東西走人的情境,幾乎不會出現在台灣。
但也因為這樣,某種程度上削弱了企業乃至整體的競爭力。
美資企業像是新陳代謝比較好的人,不但「固定」排毒(很多美國公司是在獲利最好的時候大幅裁員,因為那個時候最有錢付遣散費),即便身體偶有不適,也能立刻壯士斷腕。
台資企業則像是身體一直要好不壞的人,雖然沒什麼病痛,但也不是體能最好的那一個,說到底就是因為贅肉太多了。
階級意識還會導致另一個問題,就是底下的人不敢挑戰上層的人的意見。
但就我自己的經驗,一個企業競爭力的基礎,是來自中層主管,也就是局部性執行專案或計劃的人。
基層員工基本上負責的是日常事務性的運作,或是一些很基礎的業務開拓;高階管理層掌管的是大戰略方向,以及組織文化的走向。
中階管理層等於是執行及策略面的樞紐:既要能夠貫徹命令,也要能夠在第一線發現企業面臨的問題。
而階級意識重,會導致中層員工即便在市場第一線發現問題所在,但是因為無法(或不敢)挑戰上層權威,因此就讓問題「放吼伊nua」(放給他爛)。
我曾聽過某外資投行的朋友分享:每當他換到一個新工作,會仔細觀察辦公室裡有沒有人敢對主管拍桌子;如果一年下來都沒人敢對主管拍桌子,但私底下抱怨仍舊不斷,他就會默默開始準備離職的計劃。即便要花上幾個月甚至再一年,他也會做好離職的準備。
「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權威管理模式,而是當一個組織只能有一種聲音的時候,要嘛主管是超級強人+超級天才,要嘛就是大家都是唯唯諾諾的庸才。」
「那,我為什麼要浪費我的職涯在跟一群庸才打拼呢?過個水可以,但長相廝守就不必了。」
「那難道都沒有碰到第一種情況的嗎?老闆是超級強人+超級天才那種?」
他咧開嘴笑了,「你傻了嗎,真正的超級天才自己腦中都不只一種意見了,怎麼可能讓組織裡只有一種聲音呢?」
話說我還有看過新創公司裡開會開到翻桌子的,其實翻完蠻尷尬的,因為那時候我剛好鞋脫了沒穿襪子......
作者簡介_國際之男
香港創業、台北銀行家、北京私募股權投資到美國西雅圖的創業導師,曾親身參與數百萬台幣的天使投資到數百億美元的收購案,唯一不變的,是當中人性面的光明與脆弱
台灣出生、旅居中、美並走訪全球超過50個城市後,體認到文化差異是企業佈局全球的關鍵因素,但卻也是最容易被台灣經營層忽略的一環。
目前經營「國際之男 — Man lives in offshore 」粉絲專頁,著重在剖析文化差異、職涯發展及國際金融經驗,希望透過持續的拋磚引玉,讓台灣被更廣大的世界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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