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國內塑膠設備整廠輸出大廠東齊興業總經理洪玉芬執筆，她的外銷經驗超過 30 年，商旅足跡遍及世界各大洲。本專欄將透過她的深厚經歷與細膩觀察，分享各國企業的不同文化思維與各自在國際化上值得學習之處。
河內，車水馬龍的街頭，景觀，新舊並存。老舊電線雜陳橫越高空，新穎名車滿街穿過，偶而閃過身著一襲長衫的削瘦身影，頭戴斗笠，肩挑扁擔，兩頭竹簍裝滿鮮果，緩緩走過街角。數不清的咖啡店，大台咖啡機取代了傳統的滴漏，深色木製的矮桌矮椅，寫著「egg coffee」的大大招牌，為忙碌的街頭，增添幾許風情。
傳統與現代；新與舊，兩相交織，這是越南兩大城市──胡志明市與河內，常見的場景。確定的是，無論在城市或鄉村，甚至每人的身上，煥發一股蛻變的氣息。這股氣息來自銳不可擋的生命力，火火熱熱，在勤奮的越南人身上，源源不絕。
從越南企業 看到華人文化的溫良恭儉
2020 年初，農曆春節來臨前的一個禮拜，走訪了越南。距離河內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名叫「海陽」省的工業區內，一個塑膠製品的生產集團，人人除了忙於生產線之外，並忙著準備農曆春節約有十天的長假來臨。
越南人，不但過中國的農曆春節，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注重與實踐，令人嘆服。
這家生產集團，旗下十幾個工廠，五千個員工，是越南最大的塑膠製品生產工廠，也是新興國家跳躍式的經濟成長之典型代表。有幸忝為其企業草創時期的首位海外供應商，一路目睹其成長與壯大，從「商誼」培養出情誼，更能貼近觀察越南年輕的一代，在企業的精進，流露的文化特質。
產業的興起與強大，與社會的動脈息息相關。企業的發展，取決於人的智慧，大環境的機運，與群體的努力不懈，這家企業剛好符合這三個要素。儘管世界如何日新月異，一些屬於人的美好本質，例如勤奮積極，或敬天畏地的謙卑為懷的美德，在越南人的身上，處處流露。
午后，一連串的馬拉松會議後，年輕的 CEO 率領企業內的各處室一級主管，約四、五十人一團，浩浩蕩蕩的出發。這是一年兩次的寺廟拜神活動，依傳統習俗，約莫是年終謝恩與年初祈福之意。一個傍晚，四個寺廟，分布四個不同地點，如名剎古廟般，環境清幽，樹木參天，花卉、植栽錦簇。供俸的神像，不外乎是歷史上為國抵禦外侮的英雄，或飽讀書籍的名士高僧，立碑注解，供人閱覽。
有趣的是，這些寺廟的梁柱標語與匾額題字，全是中文繁體字的書寫，無非是教忠孝節義的意涵。看到這些，我問越南友人可理解這些文字？他們搖搖頭說不懂中文，但可靠越南文的翻譯，明瞭其涵義。這些景象，讓從小飽受中華傳統文化薰陶長大的我，嘖嘖讚歎。
越南受中華文化影響，廟宇的匾額與梁柱題字多用繁體中文。
儀式開始，神龕前，領導人與幹部同坐台面上，一起聆聽專人頌讀經文、擲筊、添香油錢……一幕幕，看在眼裡，暗暗驚奇。不禁浮起幾個畫面：偌大的廠房內，生產線上機台與操作人員有條不紊的運轉著，我們步行參觀，所到之處，凡遇工作中人員，皆對來客深深一鞠躬。令人深覺，企業想要推廣的企業文化，類似溫良恭儉，寓於工作的日常習慣中。
目睹這些情景，彷彿有種「禮失而求諸野」之感慨，真不知要令我汗顏或驕傲，因為這些傳統文化，在異邦他國如此的被看重與實踐。
年輕就是本錢！管理階層平均年齡 30 歲左右
他，這個企業的領導人，常自嘲是幹部裡最老的人，而他說這話的時，年紀還不到 40 歲，所有的管理階層幹部，平均年齡皆 30 歲左右。年輕，往往是本錢，代表活力、拚勁與應變。這些特點與優勢，與他們工作互動中，深刻地感受到。
這些青、壯期的越南人，正是社會的中堅，小時候經過了共產主義剛瓦解的困苦環境，養成的人格特質，一切往錢看，也往前看。因此，憑勤奮與刻苦耐勞的精神，抓住時機，兢兢業業，一心一意為了擺脫昔日的貧窮生活而勇往直前。他們的勤奮與拚鬥精神，相對在台灣安逸富足環境長大的年輕人，萬萬不及。
今日，在台中海線的工業區內，來自越南的勞工，他們不再是無技術性的工人。他們的勤勞，認真工作的態度，感動了台灣老闆，提供了他們學習技術的機會，與時常的加班，獲得更多的酬勞，接濟家庭。
無獨有偶，越南客戶一行人為採購機器，走訪台灣。由南到北，馬不停蹄，工廠一家接一家，會議一個接一個。每每，工作逾時，錯過了用餐時間，仍以工作優先。或深夜才筋疲力盡的入住飯店，繼續工作至半夜，隔天照樣早起投入工作。
《易‧乾象》：「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又《易‧坤》：「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是要人們效法天地，在學、行各方面不斷去努力。這些道理，在勤奮的越南人身上，一一呈現。
以移民為窗看向世界 借鑒他國發展國際化
越南因過去為法國殖民地，於文化、建築、飲食等，受法國影響至深。以揭開一天生活序幕的咖啡為例，街頭到處林立著半露天的咖啡座。今日，越南是世界上僅次于巴西的第二大咖啡出口國。咖啡不僅僅是他們文化的一部分；於經濟上也很關鍵。
越南更因歷史上多次戰爭，造成大量移民潮，逃至世界各國，落地生根，安居樂業。這些移民是一扇窗，與無法移民他鄉的本土越南人，望向世界與國際接軌。因此，當越南走過了彼昔戰火洗禮與帝國殖民的悲慘歷史，發展至今，一個新興的越南產生，以獨立開放、崇向自由等新面貌重現。
圖說：越南各方面受法國影響至深，咖啡不僅是他們文化的一部分，也是經濟發展的關鍵。（照片提供／洪玉芬）
企業的成長，除了人本身的勤勞之外，大時代潮流滾動的時機點，也很重要。目睹這個企業的成長，肇因領導人，以其個人智慧，抓到時代動脈，實施有利的方針。因他深知企業要具規模、壯大，必須走向世界。
不只是流利外語 更是整體思維與學習力
從供應商與買主的關係，一路看著這家頗具典範的越南企業快速成長，給予個人幾許深思與感想：
國際化是一種整體的概念：國際化在企業經營上並非單純是能以外語溝通的人，把東西做好外銷到國際上，如此簡單。它是一種整體的概念，有一套質感的標準，落實於生產程序與人的思維。
為了實踐國際化的理念，領導人具高瞻遠矚，延攬日本技術與管理人才，駐廠工作，間接學習日本先進國家產業的文化、嚴謹的工作態度。待日積月累，優良的習慣養成，便與日本人分道揚鑣。因而能以越南充沛的勞力，生產品質優越的產品，行銷世界各國，與國際接軌、交流。
企業經營要有開放的心胸：企業的門戶向外開放，如高山水流，最後利益迴流自身。近幾年，中日之間因釣魚台事件，關係緊張，因而影響了彼此間的商業往來，加上中國大陸的製造成本節節上升，迫使許多產業遷移越南為生產基地。在此情況下，此企業廣納人才，成立投顧公司，研究國際市場動態，擴大生產規模。企業不斷擴張的經驗，累積雄厚資本，揮軍海外至美國、韓國，設立生產基地或據點。
擴張海外布局增強競爭力：以地球村概念，打破國際藩籬。以美國為例，就近原料供應端，與規避美國法令的反傾銷稅，設立生產基地，直接進入消費市場。將生產與銷售延伸至終端市場，所考驗的國際化能力不只是一口流利的外語能力，該是整體的開疆闢土能力。
不管個人、公司企業，乃至大到國家社會，想要長治久安，不外乎要有開放的心胸，深思熟慮的謀動，不斷的學習與努力不懈，念茲在茲的理想。以這些目標為藍本，兢兢業業，蒙著頭腳踏實地努力，最後在競爭舞台上，終於被看見、被肯定。
這些美好的因子，促使進步與成長，就是國際競爭的根本，在勤奮的越南人身上，我看見了。
About 洪玉芬
東齊興業總經理，
曾旅行逾百國，外銷經驗逾 30 年，海外客戶遍及世界，
又以非洲為重點經營市場之一；
出版《希望不滅》等多本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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