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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外交官劉仕傑:我應該用我的文字去感動人,而不是去寫公文

青年外交官劉仕傑:我應該用我的文字去感動人,而不是去寫公文

BuzzOrange 報橘 / 鄒家彥

個人成長

BuzzOrange 報橘 提供

2019-06-25 15:30

和劉仕傑的訪談,原本敲在 5/17 中午,但到了當天上午,劉仕傑問我能不能改時間。那天是同婚拚三讀的日子,大批挺同群眾一早就聚在立法院旁的青島東路等待結果,劉仕傑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說,「我看法案應該還在表決,我想過去聲援。」

 

劉仕傑是很不一樣的外交工作人員,他會出席挺同活動、他經營粉絲團分享他對公共事務的觀點,而且他還參加地方選舉,這些動作讓他成了外交部的「異數」。

 

「你上次去聲援同婚,部內 OK 嗎?」

 

「我興沖沖地想跟同事討論同婚議題,問同事要不要參加年度盛事同志大遊行,但發現大家不敢表態也不敢討論?我納悶,性別平權是現在政府的政策,也是歐美主流價值,我表示支持應該也還好吧?」

劉仕傑是很不一樣的外交工作人員, 他不喜歡當默默無聲的公務員,自己認為對的、有熱情的事情,他就想要而且會去做 。

 

2008 年考入外交部工作,在幹了第十年外交公務員工作時,劉仕傑決定投入地方大選,「我當時以『科長」身份出來選舉,大家都覺得我瘋了,因為出來一定被貼上麻煩製造者的標籤,以後不用想升官了!」參選的主因是劉仕傑想參與能對政治議題發聲的「政治工作」。在外交部當公務員他不能發聲。

 

選舉失利,劉仕傑回到外交部工作,那裡不喜歡公務員講太多話,但被台灣地方選舉洗禮過的劉仕傑,越來越忍不住話—— 參選時他的粉絲團只有 6000 人,經過半年,追蹤他的人多了五倍、突破三萬人!

 

他的竄紅並非因為他在臉書抨擊外交部或執政政府,與此正正相反,他帶他的粉絲認識外交工作、關心台灣在國際上的角色,「Every single time,我都是在 Defend 我們的外交部!」 但這些大聲說話畢竟不是台灣公務體系認同的作為。

 

劉仕傑在與《報橘》的專訪中,思索自己擔任公務員角色的不適,指出台灣公務體系的僵化讓一顆顆經過國考、特考的年輕優秀腦袋,要不僵化、要不快速逃離這個不能講太多話的地方。

 

「外交特考放榜那一霎那,他們一定是意氣風發跟親朋好友說自己考上外交官了,可是為什麼他們進來這體系兩個月、三個月、半年後,卻連講話都輕聲細語,不敢隨便發表意見?

 

能夠考上外交體系的這些人,一定不笨,但台灣的公務體系有什麼壓力,讓他們這些人失去光彩了呢?」

 

劉仕傑自己呢?他會繼續他第二個十年的外交人員工作,或者為人生再做另一場改變?以下是《報橘》專訪劉仕傑的重點紀錄。

 

 

人們認為外交工作很 Fancy,但這工作本質上就是「公務員」

 

《報橘》主編鄒家彥(以下簡稱「鄒」):十年前我大學畢業時,就聽過非常多念外語學系朋友都想考「外交特考」,這個熱潮到現在還在嗎?

 

青年外交官劉仕傑(以下簡稱「劉」):對。我在去年選舉時發起一個 「紙飛機計劃」,開始跑校園演講,直到現在都在進行;我發現,很多學生對「外交」這個行業、領域很有興趣,但他們其實不知道這工作到底在幹嘛,而且他們理解的外交工作跟實際的,有非常、非常大的落差。

 

考外交工作,不是說英文很好、有外語能力就適合。我認為個性很重要,還有你未來的生活規劃,包括外交工作有許多外放機會,那你的家庭關係要怎麼維持?這幾個因素都很關鍵。

 

鄒:你說大家對外交工作的理解落差很大,就你接觸的這些大學生,他們認為外交工作在做什麼?

 

劉:比如說,他們認為我在外交部工作,我就是大使,甚至還有以為我是在當間諜的。都是很模糊的概念。

 

這段時間因為新聞上可以看到很多外交議題,所以大家也開始會找各種議題來讀、比較, 但其實新聞報導提到的外交工作,可能佔我們真實工作的 1% 都不到。我想讓許多對外交工作有憧憬的同學理解,外交工作不是語言很好、長得一表人才或很美就能做好。

 

我在這行十年了,我們考試的確用不同語文來分組;我是考英文組的,我們這期英文組有 12 個,榜首工作幾年後已經辭職,她是一個北一女畢業、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女生,講英文跟外國人一樣流利,西班牙文組的榜首也辭職了——真的條件非常好的人,不代表你一定適合走這行。最後還是要回歸到你的個性、你對人生的期望是什麼。

 

鄒:他們為什麼離開?之前我們聊天時你提過,你現在看外交部內有些年輕科員工作變得小心翼翼、不敢大聲說話,我自己也聽媒體朋友說過,外交部裡工作氣氛比其他部會「恐怖」,為什麼會這樣

 

劉:每個部會都有類似的問題。我之前有個在陸委會的朋友,他有一次自己在臉書上分享一個新聞事件的連結,他自己認識的記者朋友就跟他說,「你不要分享這個,不然可能會在這個議題上被貼標籤」,我這朋友是在陸委會,他的記者朋友應該是深諳「官場之道」所以才會給提醒。

 

外交部跟其他部會最大的不同在於,我們很多公文都會有業務機密,外交部的業務機密應該算是最多的,可能每個事情都可以是機密。我們有時候也會接到其他部會抱怨說,「為什麼每次你們外交部轉過來的公文都要『列密』」——我們在打公文的時候都要選這文件是「普通件」、「密」還是「機密」等等,其他部會的朋友就會覺得,為什麼外交部的公文明明每個看起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但每個都要列密?公文只要一列密,處理上就會有很多規定和麻煩,所以其他部會就有這些疑問,為什麼要把每件事都看得很謹慎、機密?

 

我認為很多東西的確都是機密,但我們內部也會討論,真的有必要都要列密嗎?但因為列密就絕對不會錯,總比列成普通件被長官罵洩漏機密好。

 

鄒:但這沒有一個教育機制嗎?教大家怎麼分辨輕重程度?

 

劉:完全是主觀的,外交的許多東西都是很主觀判定。比如說你今天在國外某個政要見面、談了什麼事情,然後發了一個電報回來,這要算密還是不密?你看他講的東西好像也沒講什麼。當然,謹慎點總是比大意好。

 

鄒:但是不是有什麼弦外之音,也沒人知道。

 

劉:對。所以正常來說我們的作法就是盡量列密。其他部會也感覺得到,外交部好像什麼東西都會列密。我持平而論,我們的確有很多「密」的東西,但,是不是每個都要「列密」我也懷疑。不過這事情我們也不能跟長官 Argue,也許因為這樣,所以造成外交部裡的同事都非常謹慎,不想被長官覺得自己魯莽、粗心。

 

整個風氣就是這樣,在我進外交部之前,應該幾十年都是這樣的工作文化。

 

鄒:但這怎麼會讓在裡面工作的人不敢說話?這問題聽起來是大家有默契地都在公文上列密就沒事了,為什麼會讓外交部人員連工作溝通都小心翼翼?

 

劉:我沒有標準答案,但我覺得首先是,外交部跟其他部會很大的不同點是,我們有 「外放」的制度,每個同事對於自己想要外放的點都非常在意,因為這會關乎自己家庭的生活、幸福,大家為了確定能被放到最想要的地點,寧可在職場採取最保守的作為。

 

比如說,外交部有個改稿的文化,就是改公文。承辦人的公文上去後,上面有科長、專門委員、副司長、司長、次長、部長這樣上去,外交部一個非常有名的文化就是改稿、長官很喜歡改,每一層都要改。官大學問大,有的長官真的改得很好,邏輯很強,但也有得改到後來都不知道在改什麼,有時候就改個一兩天。

 

另外一個保守的原因可能跟藍綠有關。大家不曉得四年後藍綠誰執政,所以遇到敏感的政治問題都不敢表態,或是寧願保守。連外國政要來台灣要說訪台還是訪中還是訪華都變來變去。

 

鄒:一直改是因為跟機密有關嗎?

 

劉:外交部很重視字句的斟酌,外交用語重視精準,這點我覺得是必要的。不過有時候公文也會被改到不由得暗自質疑。說老實話,今天這個長官改出來的東西不見得好,但因為他在你上面,就一定要照他的寫。但這就會讓很多考進來的年輕外交同事的士氣,磨到很挫折、疲累。年輕同事或許不介意磨練基本功,但久了也會懷疑。

 

鄒:那,為什麼你能在外交部工作這麼久,長達十年?

 

劉:有些時刻真的很 rewarding,會有成就感,但也會有遭遇挫折的時侯,尤其是遇到工作體系問題的時候。我認為大家在看待外交工作的時候,都忽略了一個面向, 大家會俗稱我們是「外交官」,但我們自己都稱「外交人員」,外交人員其實就是外交部的公務員 ——所以,如果你覺你的個性不適合公務員,你不要覺得你可以當外交官。

 

鄒:如果十年前的你曉得這是一份公務員工作,當時的你會認為自己能勝任嗎?

 

劉:坦白說,如果我當時知道這個行業的面貌是這樣,我會不會報考?我會再考慮一下。

 

我覺得那是個性的問題。我的家境其實並不好,外交部的工作的確可以讓我這個很窮的孩子,有機會出國工作,我還是很感激這些機會。我當時台大政治系班上的同學,很多都很有錢的,對他們來說,不只是出國唸書,連還在台大唸書時寒暑假花 20 萬遊學,再尋常不過。

 

我演講時最常跟同學分享的事情就是,我到了 30 歲才第一次出國。我 28 歲考進外交部,29、30 歲時,外交部送我到英國牛津大學受訓。我那一年在英國,去了 16 個國家,倫敦到巴黎的機票,幾十塊歐元就有了,所以我到處跑。

 

我後來外放到洛杉磯、帛琉,我覺得這都是外交工作給我的 reward,讓我能有跟別人比較不一樣的生命體驗。我在這份工作的晉升其實算順利,沒什麼好抱怨,如果要比升遷,大家會說我很順利,起碼在 2018 參選之前。

 

外交工作者最大的內部挑戰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鄒:你認為一個好的公務員應該是什麼樣子?

 

劉:以現在的台灣來說,一個好的公務員應該要有前瞻性思考,理解現在社會的脈動,而且要思考自己正在承辦的事情,而不是日復一日以有沒有「前例」發生——我的意思是,某件事情發生了,就想看之前有沒有發生過,有就比照辦理,沒有的話就採最保守的方式做。

 

劉:以現在的台灣來說,一個好的公務員應該要有前瞻性思考,理解現在社會的脈動,而且要思考自己正在承辦的事情,而不是日復一日以有沒有「前例」發生——我的意思是,某件事情發生了,就想看之前有沒有發生過,有就比照辦理,沒有的話就採最保守的方式做。

 

現在社會變得那麼快,要求這些公務人員在言論上自我審查,是對的嗎?早期對公務員言論自由的諸多限制,有它的時空背景,但現在已經是有個人社群媒體的時代,還要這些公務人員都用一模一樣的思維跟標準去自我審查嗎?難道公務人員臉書只能發美食照、小孩照嗎?連分享、評論新聞都不行嗎?全台灣的公務人員這麼大一個數目,考進來都不容易,應該是整體社會的資產,但整個體系不鼓勵公務員思考跟創新,只要求守舊跟循例,不是很可惜嗎?

 

鄒:你是參與選舉後,才開始在臉書上一直發表公共議題評論嗎?

 

劉:我大學時就很愛在報紙投書。

 

鄒:像你這樣個性的人、敢於在工作外公開對公共事務發表意見的人,在外交部是多數嗎?

 

劉:我不只是異數,我可能還是唯一的一個。你應該沒有聽過有任何的外交人員會拋頭露面。

 

鄒:但這樣的你,在外交部裡工作,不會有壓力嗎?

 

劉:會啊,當然有壓力。會有很多聲音比如「你不要講那麼多」、「不要寫那麼多」。

 

鄒:做為一個外交工作者,你們最大的內部挑戰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

 

劉:哎,我覺得你問得很好,我覺得,答案就是:是。

 

鄒:如果你底下有個像你一樣的人,他每天分享的東西都是在談論時事、針砭政策,你會怎麽樣?

 

劉:很簡單嘛,就把界線劃清楚。這些下面的人有個人意見,他只要在辦公室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他私底下要在幾百個、幾千個議題上有自己的意見,他就自己去講啊,因為他就是這個社會的公民之一啊,公民本來就可以表達意見關心時事啊。只要不洩漏機密不談到自己業務,公務員關心公共議題本來就很正常啊。

 

如果有記者今天來問我說「那個劉仕傑又在臉書寫一些東西」,我覺得也沒什麼好問的,這就他自己的意見啊,反正他工作有做好就好了。這為什麼會是一個議題?

 

鄒:你有公開批評過外交部政策嗎?

 

劉:沒有。說老實話,我從去年出來選以來,我的每個曝光,不管是接受採訪或者上節目、寫文章、寫臉書,Every single time,我都是在 Defend 我們的外交部 。

 

比方說去年我參選時,發生大阪處長的悲劇,有中天的記者來採訪我,我講完後他們還跟我說,我這樣講不行,這樣他們不知道怎麼剪——他意思就是要我去罵外交部,他們才會給我畫面,但我拒絕,我說我不會去消費我的同事跟長官。我即便是在選舉時、那麼需要媒體曝光的時候,我都沒有消費外交部。

 

鄒:你跟部會內溝通過嗎?說你其實在做的、談的是為了外交部、為了政府而做的事?

 

劉:我認為他們都知道。我覺得他們只是認為外交部只能有一個人發言,那個人是發言人。問題是我寫的東西,我都說了是我的個人意見,記者會抓來寫,他們會說外交官劉仕傑說什麼、什麼。但我不會刻意去跟長官說我寫這些都是為了外交部,這樣感覺好像在求官。

 

鄒:這是因為外交官是個會吸引人注意的 Title,所以記者一定會強調「外交官」,但為什麼你的粉絲頁要取名「青年外交官劉仕傑」?為什麼要表明你是外交部的人?

 

劉:我的粉專是去年因為選舉而設的,就要想一個比較不一樣的、讓人注意到的名稱,我寫外交官是因為這是我跟全台灣候選人最大的差異點。但我的確也在思考找個時機改粉專名稱了。

 

鄒:但你當時沒有想到外交部可能會對這件事有意見嗎?

 

劉:11/24 投票前,我的粉絲團人數只有六千多,Nobody fucking cares!這就是我的競選粉專,只是我選完後沒關掉,我一直在經營。 當你只有幾千個粉絲的時候,你不會是個「問題」,因為沒有記者會寫你的貼文。 但現在不一樣,粉專人數快三萬,貼文讚數破多少,記者可能會認為有寫的價值。

 

我現在經營社群媒體較去年成功後,就變成部內的一個 issue。 雖然我在很多貼文都說這是我的個人意見,但部內並不覺得,他們會認為「你出太多風頭」問題是我寫的東西,我自己把它定義成類似外交科普,就是跟大家分享怎麼看一些國際新聞,素材都是網路上公開的新聞,我覺得這很重要。

 

台灣社會長期太關注藍綠國內政治,多點國際新聞的討論是重要的,也有些議題是社會時事,難道我不能夠針對社會議題發言嗎? 他們當然會說可以,因為外交部除了部長外,有知名度的人不多,所以大家寫了、沒人看就算了;但是當有人看,又被記者寫成一個新聞的時候,部內就覺得很頭痛。

 

 

跟人接觸、對社會倡議、發表個人立場,這東西可能不容於台灣公務體系

 

鄒:你在外交部現在的工作,對你來說是「無意義」的嗎?

 

劉:應該說,我現在做的,是不是我真的會有熱情的工作?外交工作的範圍跟面向很廣,可能你會負責一個你現在認為充滿幹勁的案子,但大多數時候做著瑣碎的事務聯繫,這是公務人員必然的狀況。

 

鄒:這是你去年參選的原因嗎?

 

劉:對。而且我會自己去思考我的價值,我覺得我是一個可以跟人群接觸的人,是一個可以去做社會倡議的人;我也認為我是一個可以用文字去感動人的人,是一個可以跟人在意見溝通時闡述自己立場的人,這些是我的特色。這樣的特色跟公務員的保守、不能發聲,有根本性的牴觸。

 

鄒:為什麼去年參選當時,你不辭掉外交部的工作?你不擔心人說你投機份子,兩邊都不放嗎?

 

劉:那時候我們去查了很多法規,說老實話過去部內沒有人參選過,所以人事處很頭痛,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選。後來我們就去翻了《公務人員行政中立法》,裡面有一條明文寫,公務人員有參政權;因為這個法條,確認我可以參選。

 

但後來部內又在其他很多地方去限制,比如我參選時上節目,就被長官質疑我為什麼要在節目上講一些事情。但我需要曝光啊!整個過程我遭遇到部裡很多壓力, 一方面保障我的參政權,一方面又引用一些我覺得很過時的東西來規範我 ,我到底要怎麼選?

 

外交部以前沒有人參選過,所以當我踏出這步的時候,他們就很驚慌,不知道要拿什麼東西來規範我。

 

因為我是被保障參政權的,所以我當時參選不用辭職,是用留職停薪的方式。同時我也付出了代價,我有將近半年沒有收入,我也是有個家庭要養的。再來就是我本來是「科長」,我就必須把我的主管職位交出來,我現在回去就不是科長了;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科長的位置,但因為參選,回去後我就不是主管了,這是我付出的代價。更不用提無形的代價,我選完後同事看我的眼光也變了。

 

至於被質疑兩邊都不放,選民都看到我選得很認真,所以我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我也跟其他人討論過這件事,我說外交官就是我的職業,今天如果我們看到一個律師出來參選,我們會說你必須保證你選完後如果沒當選,你不能當律師嗎?外交官就是我的職業,律師沒選上就去當律師,我沒選上為什麼不能回去原本的工作呢?所以,我並沒有聽到人家質疑我,是在一個有「後路」的狀態下出來參選。

 

鄒:外交部這份工作,你認為你可以一直做下去嗎?

 

劉:坦白說,我真的不曉得。我現在處在一個人生轉捩點。我在選舉之前,很多親朋好友都有警告過我,他們說參選是個很大的決定,因為我可能不會選上,而且我會面臨選完後回去上班的異樣眼光跟壓力; 我承認,我那時候我有低估那樣的壓力,我沒想到有那麼艱難。

 

鄒:哪個部分最艱難?

 

劉:異樣的眼光。同事會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

 

鄒:那你現在每天早上醒來去上班,會覺得很痛苦嗎?

 

劉:現在,就不是很開心。我以前是工作狂,從進外交部當最菜的科員開始,我對工作都很投入,而且力求表現,但我現在會懷疑,我到底還應不應該待在這個體系。我想發揮我的優勢、長處、熱情,但好像這東西不見容於我本來的體系。

 

「我真正的熱情和價值應該要用文字去感動人,而不是去寫公文」

 

鄒:如果你想離開,那條新的路線可能會是什麼?

 

劉:我還是希望能做政治工作,因為這是我有熱情的事情。

 

鄒:外交部的工作不算政治工作嗎?

 

劉:我覺得不算,那是公務人員工作。什麼叫做政治工作?政治工作就是要對政治議題發聲,個人的觀點要出來,要有跟人群 engage 的能量,但這些東西都不是公務員需要做的。

 

鄒:外交部的工作,其實過去對你來說也是灌注熱情在做的,直到你看到很多你無法改變的困境,所以你想離開;政治這件事,會不會也有你沒看到的面向呢?如果你真的去做政治類工作,發現其中可能也有一些讓你認為浪費生命的事情呢?

 

劉:我知道在我真的雙腳踏進去政治工作之前,一定有很多比較 dirty、frustrated 的一面,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能做那些東西,但我現在單純想,我覺得我的強項是文字能力、論述能力,政治工作會有什麼令我挫折、不耐的部分,可能要等我真的進去才會知道。

 

我覺得很多時候,一個人會想試著去做什麼事情,是小時候就知道的。我小時候寫作文、寫我的志願的時候,我就寫我想當記者——你知道嗎?就是你國小的時候,你就曉得自己對文字是有熱情的,然後那東西就一直在你身體裡面在隱隱作用,到現在,我已經快步入中年, 它還在提醒我,我真正的熱情和價值應該要用文字去感動人,而不是去寫公文 。

 

鄒:你之前說,如果要做政治工作,你需要不斷累積你的知名度,你有想過之後不紅了怎麼辦?比如發現自己貼文的按讚數變少了。

 

劉:我覺得這要回到我原本想做政治工作的初衷是什麼,我不是為了紅。如果我的初衷是為了跟人群溝通、做公共論述的感動,那這感動不會因為我不紅就不存在。如果我真的做得好,投入很多心力去做,自然而會有相對應的社會 feedback 給我。

 

如果有一天不紅?說老實話,我現在也沒有很紅,充其量有一點點的網路聲量,跟館長或黃捷等比起來根本不能比。我的意思是,要找到自己的價值。我現在在網路上會收到不少粉絲私訊,特別是學生們的訊息,有的是國中或高中,有的是大學生,甚至是想考外交特考的人,他們想聽聽我的意見,我都會一個一個回覆。這讓我曉得我經營的粉專,對他們來說是有價值的,這樣就會讓我覺得很開心,因為他們認為社會上需要看到青年外交官劉仕傑去講某些話,讓他們被振奮、被感動。我覺得這角色,可以是一輩子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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