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新娘,保證處女、面試結婚、不逃跑,包退包換。」
我看到這種文字,差點沒暈倒,這就是號稱「只剩人情味最有價值」的台灣?我們的人情味,就是建立在對於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說英文,對於黑髮矮小的東南亞朋友另眼相看?
有看過這樣的廣告嗎?我依稀記得是在幾年前的台中中港路的高速公路交流道看到的,內容驚心動魄。
「越南新娘,保證處女、面試結婚、不逃跑,包退包換。」
我看到這種文字,差點沒暈倒,這就是號稱「只剩人情味最有價值」的台灣?我們的人情味,就是建立在對於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說英文,對於黑髮矮小的東南亞朋友另眼相看?
任何人權的價值,都不該建立在膚色、種族、性別、國籍、貧富之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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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員請他來找我,感覺起來事態嚴重且緊急,因為馬上就得見面。我只得排開幾個會議,勉強跟他會面,看看能幫他什麼忙。
他看起來是個純樸的工人,年紀約莫跟我相當,不過神情非常焦急。
「我要你幫我找回我的孩子。」,他說,咬牙切齒的。「他們現在人在越南。」
「哦?在越南?」,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根據2005年的週刊報導,已經是九年前的調查,至少有約三千名的台灣兒童流落在湄公河畔,因為母親把孩子帶回越南,因為沒有越南國籍,在身份不明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受到基本教育。
「你對她怎麼了?」,我問。
「她?」,他有點疑惑,「你說誰?哪個她?」
「你老婆啊!」,我有點憤怒,「不然還說誰?」
雖然孩子是重要的,但我登時卻有「廄焚,孔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的感慨,爸爸應該關心的不只是孩子,他應該還有「丈夫」這個身份吧?難道說「丈夫、丈夫,一丈之外,就不是夫?」
「她就是把小孩帶走的人啊!現在也在越南。」,他憤怒的說。
「不是啦!我問你,你對她做過什麼事情?有過家暴嗎?」,我平靜的問他。
「我?家暴?要看你對家暴的定義是什麼吧?」,他不在乎的說,「我是打過她,但是我也對她很好,家裡吃的、用的,都是我在付,我沒有虧待過她。」
「打過她?」,我挑了眉毛,「幾次?」
「律師,今天我孩子已經被拐帶到越南,我要你幫我處理,不是來接受你的盤問與教訓的。」,他開始有點動怒。
「好!」,我舉起雙手投降,「我只是說,事出必有因。」
他悶哼了一聲,沒有回應我。
我想起了越南當地的一部諷刺劇。越南女人要嫁到台灣來,前來相親與迎娶的是長得像貓王的一個年輕人,吹噓自己是富二代;結果女人一到台灣,發現一起辦婚禮的人是重度身心障礙的中年人;第二天晚上,闖進他們房間,跟她發生性行為的人是一個老年人,也就是他公公;而從頭到尾,他們家根本就是領取社會補助的中低收入戶。
「事情怎麼發生的?」,我問。
「今天早上,我又跟她吵架,我實在很不爽她一直跟我頂嘴,都結婚快十年了,還這麼不受教,我就順手教訓了她一下。」,他講得理直氣壯,我聽得心驚膽跳。
「接著,她跟我說,要帶孩子去吃早餐。我順口回答她好。這頓早餐,竟然吃到現在。當天中午我就覺得不對勁,立刻報警,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接到她打來的電話,說兩個孩子都在北越她的老家。」,他越講越氣憤,「這女人他媽的欠打!」
「現在呢?」,我有點冷。
「現在!?你聽懂了嗎?我要我的孩子立刻回來!」,他大吼。
「他們現在在北越,我沒辦法立刻帶他們回來,坐飛機也要點時間。」,我冷靜的說,「你老婆已經取得台灣的國籍?」
「對!這賤人!拿到身份證以後就開始變了樣!」,他恨恨的說。「你問這個幹嘛?」
「這代表兩件事情,第一,你的孩子在越南可能會拿不到國籍,因為媽媽已經不是越南人。她必須得放棄她的國籍,才能取得我國的身份證。這又代表什麼意思呢?代表我願意幫你想辦法,因為這兩個孩子在越南,沒有越南身份,沒辦法受到教育,第二,你的孩子可能有機會回來,因為媽媽不能久留越南,她已經是台灣人,受到台灣法律的管轄。」,我一口氣講完,回應他的怒氣。
「那又如何?她現在已經把孩子帶走。」,他說,怒氣稍平。
「提出『移送被誘人出國』罪的告訴,同時提出離婚與親權行使的請求。」,我很不情願的說。
「移送被誘人出國罪是什麼?」,他有點疑惑。
「因為你孩子們只有九歲與七歲,如果有人把他們帶出國,就算是和平非暴力的方式,也有可能構成這項重罪,最高可以處無期徒刑。」,我說。
「那就告她!我要她吃一輩子的牢飯!」,他立刻說,雀躍之情表於臉上。
我厭惡的轉過頭去,故意不對著他說,「別高興得太早,這不一定會成立,因為這個人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檢察官的想法中,會有很高的可能性,認為她並不符合這個法條的定義。」
「我聽不懂。你可以用簡單的方式解釋嗎?」,他很疑惑。
「就是說,不一定會成立,如果你可以離婚成功,又取得孩子的親權,或許檢察官有可能起訴她。」,我說。「但重點也不在於起訴,重點是一旦她出庭,檢察官或許會勸她把孩子帶回來。而如果她一直不出庭,就會被檢察官拘提,甚至通緝,只要她在台灣,就必須面對這件事情。」
「好!我果然沒有找錯人,就交給你了。」,他掩飾不住興奮。
我搖搖頭,「我是為了你的孩子,不是為了你。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孩子沒有越南國籍,我不會想幫你。」
「為什麼?」,他剛剛才安定的情緒又有很大的起伏。「你對我似乎很有意見?」
「你不應該這樣對你的老婆。」,我站起身來,終止了這段談話。「她跟我們一樣,都是平等的。」
下集請見:亞細亞的孤兒(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