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的理由

四年前，寶珠是一個保母，發生事情的那一天，她走進廚房煮飯，兩個托育的孩子在客廳嘻鬧著，突然她聽到一聲巨響，走出廚房，只見陽台門開著，一個小孩對著陽台外呼喊著另一個小孩的名字，她心頭一震，跑到陽台一看，差點昏厥，她托育的孩子倒在大廈中庭的血泊中。

因為跌落時有雨棚的阻擋，孩子很幸運的沒有死去，但是變成了植物人。經過纏訟兩年的官司，寶珠和家長達成民事上的和解，刑事上也因此可以得到較輕的宣判。家長要求很高的賠償金額，因為孩子將來的醫療和安養費用非常高，那是寶珠一輩子也拿不出來的天價，所以和解協議是每個月給家長兩萬元，而且要每天義務照顧那孩子，一直到小孩二十歲。

寶珠剛搬進那棟大廈一個月，她其實有想過要在陽台設置防護措施，雖然大樓為了美觀和逃生，不能裝鐵窗，但也拿了各種防墜窗、隱形鐵窗的DM來參考，但是『每天都很忙』、『應該不會怎麼樣』的念頭，讓她一天過一天的拖延著。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變成不人不鬼的樣子，一方面寶珠非常自責，另一方面寶珠心中有太多的問號和吶喊，『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才五分鐘的時間，為什麼我的人生都走了樣？』『我這麼用心在照顧他，為什麼落得這樣的下場？』『早知道就趕快裝防護措施....』『早知道我不要進廚房做飯....』『早知道....』

面對這樣的事故和陰影，寶珠沒辦法再從事她喜歡的托育工作，找了份清潔工作，時間彈性，她才可以再分身去安養院照顧孩子。照顧自己的孩子，寶珠心甘情願，擔負這樣的責任，是有絕對理由的，因為那是她的骨肉、心肝寶貝啊！可是這個孩子呢？托育別人的小孩，為什麼一點疏忽，就要擔起這麼大的責任呢？

法官說，因為小孩成為植物人，和寶珠的疏忽有相當的因果關係，而且寶珠當時是在『執行業務』，所造成的是業務過失重傷害，業務過失的刑責比一般過失的刑責還要重，所以應該要判比較重的刑。修習佛法的朋友勸她：『是前世的因，造成今世的果報，就當是買一個來世的安穩吧！』廟裡的師父也告訴她，是因果循環，是上輩子自己欠他的，所以今世要來還。寶珠覺得這樣的還法好辛苦，但是如果沒有這樣想，她發現自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宗教的因果關係，說服她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但是法律的因果關係，對她來說，沉重而無奈…..

做了錯事或少做了什麼事而釀成錯誤，造成別人損失的責任是一座沉重的山，擋住眼前的去路，費盡千辛萬苦翻山越嶺之後是狼狽疲倦不堪，它不像為愛忙碌的責任，是眼前一條綿延大河，讓生命開闊而有目標，流向充滿希望的未來。這座沉重的山，我們每個人今生今世都有遇見的可能，但是往往我們都忽略了它。我們往往以為，世間只有愛的責任，我們孝順父母、照顧小孩、豢養寵物，全心盡力的愛，可是我們的生活，卻無時不刻面臨對不相干的人的責任危險。我們開車子，有對路上行人和車輛的責任；我們開公司，有對員工要負的責任；我們生產商品，有對消費者的責任；我們當醫生，有對病人的責任；甚至我們走在路上，都可能因為一點點不小心，造成別人的身體或財產的損失，而需要負擔責任。負擔責任的理由，是法律上的因果關係，面對要負的責任，我們可以拍拍屁股逃走，我們也可以留下來勇敢面對與承受，但要是我們想留下來承受，卻又承受不起呢？

我們往往為了愛而保險，為自己和家人保了很多醫療險，是心疼自己或家人萬一生病時的不好受，可以享受好的醫療品質，台灣的投保率很高，人們對於愛的責任非常重視。但是面對因為可能的疏忽對他人的責任危險，我們往往說：『我應該不會那麼倒楣吧！』『我開車技術很好，不會有問題的！』『我當保母二十年，經驗很豐富，小孩在我手上一定不會發生狀況！』….如果預料的到，就是故意了吧？那些不慎造成別人損失而須負擔責任的人，哪個在事情發生前認為自己會出狀況呢？開車撞到別人的人會像這樣說：『我開車技術很好的，可是怎麼知道才兩秒鐘就撞上去了….』所以，我們做任何事前都要問問看可不可以投保責任保險吧！對別人的責任可能是無限的大，若你沒有事先規劃好，一但面臨對別人的責任時，會拖累你的家人，像魔獸的手用力一揮，就摧毀你為所愛家人編織的綿密防護網。所以，規劃好對別人的責任保險，又何嘗不是為了對家人的愛而做的呢？

或許你可以說：『我要選擇安全的生活，就盡量什麼也不要做，車不要開、工廠不要營運、不要帶孩子…….』，但是人生相對會失去很多樂趣、期待和收益吧！如果你還是要做，可以做得安全一點，要做危險管理，就是要做預防措施，也要買足夠的責任保險，至少可以讓保險公司用金錢幫你解決問題，你不管有沒有錢，都可以拍胸脯說：『我會負責！』不會畏縮的逃開，也不會賠上自己的人生。

尤其在這個文明的現代，人們都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斤斤計較的現代，你要小心不要讓別人受到損失，否則，別人將有千百個理由要你負責任，這千百個責任的理由會把你從天空重重摔下，壓扁到無盡的地獄裡。你可能面臨什麼樣的責任，是你必須要先去想的；責任怎麼承擔，也是你要先處理的，如果覺得自己可能承擔不起，為什麼不用買責任險的方式讓保險公司為你承擔？

此時的我，心中浮現農業時代的和諧景象，在那個看天吃飯的年代裡，並沒有所謂『第三人責任』的概念吧！每個人都只是想著要努力盡自己愛的責任而已。如果別人對我做了好的事情，就感謝老天爺的厚愛，賞賜貴人相助；如果別人對我做了壞的事情，就覺得是自己倒楣，或是自己福報不夠，要再多做點善事、多積點陰德。但是，在現代的社會裡，這樣會被認為是鄉愿！

十多年的保險工作生涯，我常協助客戶處理第三人責任的問題。往往當事人雙方都非常執著自己的想法、感受與利益，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雙方常有的結論是無法和解而必須進入司法程序，要求『公平正義』的裁判。但這對『公平正義』的表層期待，內在蘊含的其實是對自己利益的期待吧！自己的權益少些了，就是不公平。什麼是真正的公平正義呢？要達到真正的公平，是要將每個人所擁有的任何一切、各種物質與非物質全部打散後重新分配。況且，法官並不是上帝，如何要求他做到上帝的事？費盡力氣、時間和精神打完官司後，真正贏的人是誰？真正公平了嗎？

之前，學法律的我，在面對客戶的第三人責任問題時，認為法律可以解決人間的一切問題與紛爭，我相信法律的因果關係可以作為公正裁判的準則。然而，事情的真相或其潛在的真正因素，往往連當事人有時都無法得知，更何況法官。而且，道、德、仁、義、情、理、法，法的位階其實是最低的，法律是人世間的程序而已，道德仁義情理不彰時，才會有法的主張，所以今日才往往要從法律面探究是誰的責任、或是要負擔多少責任。

處理多了第三人責任的問題，我深深感受到，如果客戶有足夠的責任保險，可以把責任賠償這種屬於『法』的問題交給保險公司處理，真是件輕鬆的好事；更深刻的感觸是，現在和未來的每一分秒都如此重要，每個人都可以退一步，未來才能海闊天空。今日的我，也實實在在的發現，在面對責任的理由時，愛和寬恕才是最好的良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