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英：做台灣人，是為了做生意

編按：前台北市副市長金溥聰二月出任壹傳媒電視行政總裁，但六月底已經離職，外界對他和壹傳媒主席黎智英的互動有很多好奇，也延伸出電視媒體如何兼顧理想與現實的討論。

黎智英對媒體的看法究竟是什麼？對經營台灣電視媒體的想法為何？在香港《壹週刊》日前的專訪中，黎智英從香港經驗出發，談到對台灣事業的經營想法、揮軍電視媒體的目標等。本刊特別取得授權，摘錄部分內容，以供讀者更深刻地了解黎智英的真實心態。

談壹週刊的成功… 「創業適合我，因為要打破規則」

《壹週刊》問（以下簡稱問）：《壹週刊》做了一千期，經歷十九年，在你而言，是不是比較罕有？

黎智英答（以下簡稱答）：只是做《壹週刊》，一定不行，而且我也離開過。我是個很怕悶的人，傳媒比較好，比較生動，因為你要面對很多人，要面對好多爭議的事。被人罵、罵人，內部有很多不同意見，這個很過癮！別的生意，不是賠錢就是賺錢，不是做得好就是做不好！「Giordano」做了九年，到成功我已經沒有興趣。

好多人不明白，我做生意，不是要賺好多好多錢，我是要做成一件事。

基本上，我是個好反叛的人，這個性格，一直沒變，所以創業比較適合我，因為創業要break好多rules（打破規則），行業規矩是什麼？形式是什麼？看法是什麼？對我完全無意義！

其實《壹週刊》，我已經慢慢離開了，好多事已經不清楚，你說真真正正做好的一本雜誌，是《便利》，現在變成了《FACE》，和搞《ME!》（FACE及ME!雜誌均為壹傳媒集團旗下刊物），現在差不多是最賺錢的。

《壹週刊》最近這幾年，算是做得不錯，但你說好像以前（指九十年代）那樣，已經不可能。《壹週刊》所賺的錢，是有史以來，將來也不可能有雜誌賺這麼多……，試過一年賺八千萬（港元）！那時我想，做一本雜誌，一個人都花不完啦！八千萬吔，好離譜嘛！

問：會不會將香港的業務賣走，全力在台灣？

答：做傳媒，尤其是在香港，無論如何是個承擔。現在香港只剩下一個opposition的media（有反對聲音的媒體），在市場上是獨一無二，只有我們還堅持立場，堅持有不同聲音，這個一定撐下去。

有好多人問過，出過高價，但怎可以賣呢？今日為錢賣出去，我想我一輩子都會後悔！

問：但最後會不會做台灣人？

答：我已經入了籍，是台灣人。做傳媒，總有一天，你惹毛政府，它不給我做，那我怎麼辦！假如我不是台灣人，擁有電視台是犯法的，這個沒辦法，政治，你不可以和它玩嘛！我是台灣人，你拿我沒辦法嘛！

香港，我不會放棄，真真正正的家是在香港，做台灣人是因為生意。

談錯失中天…「反正買不買，我都不會失敗」

問：買不成台灣「中時集團」，現在看來，是不是很好運？

答：當時來說，是有點失望。因為是在最後幾個小時給人拿走了。但你今天問我，經過這一役後，會不會有所啟示，我會說是令我更認識怎樣去做一家電視台。買的時候，（中天）電視台當時一年賺二億台幣（約四千萬港元），現在都沒得賺了，還要每個月虧幾千萬元，當時收購價是一百億台幣，二十五億港元，不是說很多錢，但也不算少呀！假若你背上身，時勢不好，背一兩年就會死！但真是給我買了，又不是現在的作法，怎麼樣都會比現在好。我常常覺得，一個創作，是要有危機的壓力，才會讓創作更大。

現在還有時間，可以讓自己更清楚怎樣position（定位），怎樣搞好content（內容），成功的可能性都比收購大得多，反正買不買，我都不會失敗！

問：台灣有一百幾十個電視台，會不會太多競爭對手？

答：好多都是沒用的啦！真正的電視台只有十個、八個。

我做雜誌時，全香港有幾十本雜誌，到做報紙時，香港一樣有好多報紙。但我覺得，在市場上，你不用理有多少人在做，是你自己在做。你做到最好，市場永遠有機會給你。現在對我最大的挑戰，是怎樣做好電視台。

我從來不看對手是誰，你看是給他拖住！你要創業，是要做從未發生過的。我自己相信只要不斷創新，是看市場有什麼困難需要解決，而不是看市場有什麼競爭對手！不要用一個框框框著自己，這是我最怕的。

我退休了兩次，都不能成功。六十歲以前，我失敗也好成功也好，都好像是為這次prepare（準備），像最後一擊般。

問：你覺得電視台需要多少年才成功？

答：要賺錢，需要兩年，不賺錢不應該叫作成功。我想第二年的full year（指全年營運績效）應該賺錢。第一年賺會是奇蹟，可以發生但不可期望。

任何生意不可以說有口碑就叫成功。到最後，最簡單的一個criteria（評斷標準），是賺錢。不賺錢你叫什麼鬼成功啊？（不是嗎？）是，但好多人覺得不賺錢也叫成功，「誠品」（書店）從未賺過錢，但都覺得自己好成功，但這不是做生意，是做文化事業。

談文化入侵…「文化太保守，我入侵可能是好事」

問：我看台灣的新聞雜誌，都好像很怕你，說你是文化入侵……

答：是好多人都好怕，其他報紙、電視台，社會上有權有勢的人。

他們知道我會帶來很大的變化，這個是肯定的！說文化入侵也好、八卦化也好，都不過是找個藉口，將自己偉大化、道德化。好簡單，《蘋果》在台灣是賣最貴的，《壹週刊》都是，銷量是最高的，如果是文化入侵，這個也是正面的文化入侵，可能你的文化太保守，而且在慢慢腐爛也說不定，我入侵可能是一件好事。

我們面對的這個社會，有些人的確有好多知識、看好多書、好有名望，但腦部已經停止思考。

我知道搞電視台的人很怕我，因為他們知道，成敗都好，我一定搞亂市場，一定會將原來的生態環境改變，成敗都會改變。

每個人都覺得，今天的日子永遠都這樣就好了，但人生不是這樣的，事業不是這樣的，市場不是這樣的！

做電視，香港也好、台灣也好，最缺乏是創意，收視好就繼續做，收視不好就回頭做以前的，我希望做到的，是衝擊。

問：你是不是說過，最後是電視台幫助報紙？

答：現在是公司擴展的好時候。這兩個月，我覺得報紙是有得做而且可以做得很大，我也知道technology（科技）是會救我們的，現在這條路是對的，但沒這麼快開花結果，請大家忍耐，我要救都需要時間救，都要努力，不是說「一開燈便搞定」，我也沒這個magic（魔力）。

衝撞很多的傳媒事業，讓黎智英做久了也不會膩。（攝影／聶世傑）

■黎智英Profile

出生：1948年

現職：壹傳媒集團行政主席

經歷：白手起家創立佐丹奴成衣、壹傳媒集團，以讀者至上、市場至上的經營風格，開啟港、台兩地的狗仔文化。

家庭：再婚，第一段婚姻育有三子，目前婚姻育有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