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rre Chen超越豪奢的當代藝術知音

連續二十三年來，《ARTnews》（美國藝術新聞雜誌）都會透過訪問畫商、拍賣界專家、收藏家、美術館館長、策展人、藝術諮商專家等，加上實質交易紀錄，綜合統計評選出年度藝術界精英排名，想進入二百大名單者，其收藏都要具備「美術館級」的實力；而名列前十大藏家之中，多半是來自美國、英國、法國等國際級的巨賈大亨，唯一的華人面孔，就是國巨董事長陳泰銘，甚至，他還三度排名全球第四大收藏家。

陳泰銘與藝術結緣自二十五年前，「作品與我的思考方式不謀而合。如果沒有藝術，生活肯定會是個災難。（Without art, life would be a disaster !）」陳泰銘這麼形容。從喜好、交易到收藏，他愈陷愈深，藝術帶給他生活樂趣，也成為人生的另一項志業與不歸路。

家住台北陽明山的宅邸，與其說是「很豪華」，不如稱為「很當代」。一進客廳，迎面的是格哈德．李希特（Gerhard Richter）一九九四年的作品《牆》，另一幅是安德列亞斯．古爾斯基（Andreas Gursky）在紐約ＭｏＭＡ美術館展覽的封面作品；通往餐廳懸掛的是趙無極八○年代三聯作；眺望花園，矗立著安東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的雕塑……。
 

收藏原則　真正內心所愛 不拘派別

「我不會刻意收藏特定國家或藝術家的作品，只要是我喜歡的，而且可以一起生活，價錢也合理，我就會考慮收藏。」至於怎麼選擇收藏品呢？陳泰銘曾透露，如果他在拍賣圖錄看到覺得有趣的作品，會先記下頁碼，然後擱置一旁，因為他希望選擇是真正發自內心所要的，而不是剎那驚豔或視覺誘惑式的一見鍾情。

當個把星期後再看，依然讓他怦然心動，他就會開始閱讀相關資料、查看市場行情、與其他作品比較，並且索取狀況報告。但在做資料蒐集之前，他不會刻意去想那位藝術家來自何方，或是哪一個派別。

究竟有多少藝術家雀屏中選，讓他擁入收藏庫？列名其中的藝術家不乏美術館級的國際大咖，例如，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亨利．摩爾（Henry Moore）、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 ）、基弗（Anselm Kiefer）、湯伯利（Cy Twombly）、羅斯科（Rothko）、傑夫．昆斯（Jeff Koons）、李希特等。
 

藏家定位　較鍾情現當代 名作雲集
 

不僅收藏陣容堅強得叫人難以置信，各藝術家不少經典之作，也都在他手上，這種能耐，少人能及。多座國際大美術館舉辦展覽時，一定會設法向陳泰銘商借畫作，所以幾乎在任何時間裡，都有陳泰銘「不願張揚」的名作，正在周遊列國中。

據了解，陳泰銘曾擁有過一些印象派作品，但他不會把自己稱為印象派收藏家，他比較喜歡以「收藏現代藝術作品」被定位。例如，一九三○年代以後的畢卡索（Pablo Picasso），或者莫迪里亞尼（Amedeo Modigliani）、馬格利特（Rene Magritte）、馬約爾（Aristide Maillol）和亨利．摩爾等名家作品。

對拍賣行而言，印象派和現代藝術作品往往被刻意放在一起，陳泰銘則偏好後者，收藏過程也更加能得心應手。

另外，許多收藏家都會設定系統，只收藏某個斷代，但他認為，「作為嗜好，並不需要如此辛苦。」因為每一件藝術品都有它的生命內涵與延展度。他不會說「跟隨準則是壞事」，畢竟那不是他要的生活風格。

早在陳泰銘走入藝術收藏之初，許多熱心前輩都會耳提面命，告訴他藝術收藏之路浩瀚無邊，一不小心就會買假、買錯、買貴，為了避開「繳學費」，陳泰銘總是以臨淵履薄的心情。

例如，他閱覽群書，充實專業；又如他不惜移樽就教，一一晤訪國內外畫廊、拍賣專家，真正摸清產業結構，了解相關人性與種種心思盤算，然後找到屬於適合自己的藝術收藏之路。

陳泰銘與國際大畫廊的應對，大都私人接待，直登畫廊老闆宅邸看藏庫。國際畫商與拍賣公司的亞洲行，也都要在緊湊行程中，安排晤訪陳大收藏家，完全第一手接觸交易，打破一般業界的應對交易模式。

而今，國際權威雜誌年年分析評比，推崇他的世界級藝術收藏實力與成就，年過半百的陳泰銘很享受這種被肯定的感覺，而且更放手做自己、尋覓他真正想要的藝術人生。

二十年前，陳泰銘曾被戲稱為「封面先生（Mr. Cover）」，意指他是有錢的門外漢，只會跟隨拍賣圖錄走。但二十年來，早年那些封面作品不但保值，當他轉手賣出時，也是屢創新高；巨額差價讓他荷包滿滿，經他出手拍下的作品，也無不成為日後拍賣公司徵件青睞的焦點。
 

挑件策略　瞄準封面出手 屢創高價
 

仔細看陳泰銘的手腕，可以發現，當他透過先期收藏地域性的封面作品，取得與拍賣公司之間的紀錄和信任後，自能得心應手地跨向國際收藏大海域，享受與國際級大藏家平起平坐待遇，並且引領國際品味風潮。

除了封面作品，陳泰銘手中不少經典作品也非封面，他能在拍賣目錄裡眾星雲集的作品「萬中選一」，而且一再用漂亮價格落袋的眼力與能力，大家無不嘖嘖稱奇，敬佩不已。

「這麼多年來，我的作法沒有改變！」陳泰銘強調，「買封面」這個策略，意味著「相信專家、當機立斷，而且下得了大賭注」。他表示，「拍賣專家會把一張畫選為封面，一定有它的特殊意涵，把專家當成智囊團，其實很受用。」

在高達二○％至二五％的佣金比率下，若對藝術市場沒有某種程度的把握，光靠殺進殺出，是很容易受傷的。○三年，陳泰銘曾以九百萬美元在紐約蘇富比當代藝術拍賣，全場第一高價拍下法蘭西斯．培根三聯作，手筆令人咋舌；另一幅培根的《佛洛伊德肖像三聯作》，也以三八○萬美元拍得。

當時外界看陳泰銘，都覺得有些瘋狂，但十年過後的一三年，培根類似的作品在拍場拍出一億四二四○萬美元，折合新台幣四十六億元，大家才恍然大悟，對陳泰銘的獨到眼光與膽識，從此另眼相看。

另一幅培根作品《教宗》，也是國外美術館舉辦培根展覽必向陳泰銘商借的作品。陳泰銘收藏的這三幅培根重要作品，從一三年三月東京美術館（MoMA, Tokyo）的培根大展，到七月的豐田美術館（Toyota Municipal Museum of Art）等均有展出；事實上，從○三年迄今，國際上借展陳泰銘的培根藏品就達七次，國際大展對陳泰銘的培根藏品之重視，可見一斑。

細數陳泰銘的收藏路，拍賣專家亦師亦友的互動，起了很大作用。「他們是我的藝術顧問，分享知識、發自內心的友誼。像一家人！」但相信專家不代表盲目跟著專家走，偶爾，要回頭挑戰或駕馭專家。
 

操作手腕　靈活駕馭專家 戰果豐碩
 

數年前，陳泰銘喜歡上英國當代藝術家彼得．多伊格（Peter Doig）作品，他曾連夜熱線在蘇富比倫敦拍場追價，追到一一○萬美元，仍功敗垂成。

事後，蘇富比公司說服長期代理多伊格的倫敦薩奇畫廊釋出，不過，因六張作品必須以「捆包制」買賣，出價高達一一○○萬美元，等於平均每張作品要價將近二百萬美元。蘇富比認為價格偏高，不敢接受，乃私下把訊息傳給陳泰銘。

陳泰銘不假思索、立即答應，這樣的態度反而讓蘇富比的專家也立場轉變，跟著有信心，回頭要求與陳泰銘對半拆帳合作。

陳泰銘以先選兩張作品自藏作為條件，其餘和蘇富比對分運作；蘇富比則懇求陳泰銘再讓出他手中二張作品中的第二名作品。

五幅作品分批上拍，果然連戰皆捷，累積拍得二六○○萬美元，對帳拆分，陳泰銘淨得一三○○萬美元，扣除成本五五○萬美元，淨賺七五○萬美元。

一趟操作，陳泰銘除了賺進現金，戰利品還包括手上那張「沒有成本」的第一名王牌，作品名稱是《湖中獨木舟》，他愛不釋手，準備長期持有，而少賺到錢的薩奇畫廊至今後悔不已。

事實上，早年為單一作品如常玉、趙無極、廖繼春出單獨精裝目錄書，都是應陳泰銘的要求開始，屢次都按照陳泰銘預設的價格級距攀升並創紀錄，弄得拍賣公司雖然抱怨合作條件嚴苛，但念於亮麗結果，也不得不從。

陳泰銘也曾擁有精采瓷器與書畫作品，例如狀況完美的明成化青花瓷，最好的傳世瓷器中有十件都曾屬於他，還有釉裏紅、琺瑯彩、粉彩的精品等。

然而，台灣氣候潮溼多地震，字畫及瓷器在生活上無法直接擺放欣賞，他索性出脫，將資金轉進他更能玩賞自如的當代藝術上。

目前出任英國泰德美術館諮詢委員的陳泰銘，一直與國際大美術館保持非常積極友好的關係。

例如，○七年七月應德國之邀，他把○六年在倫敦以三一一萬英鎊拍下的德國重要當代藝術家李希特作品《瑪莉安阿姨（Aunt Marianne）》，出借給德勒斯登美術館長期展出；開幕時，他還專程飛到德國參與開幕，並解說作品內涵。

與紐約ＭｏＭＡ、巴黎龐畢度藝術中心，陳泰銘也有著相當知性的專業交情，包括日本國立東京現代美術館等五家重量級美術館，到現在都還等著舉辦陳泰銘藏品展。

有這麼大的福氣，一路享受全球藝術風華，陳泰銘近年來正積極思考讓東西方藝術精英遇合展覽的可能性。此外，他也想呈現收藏邏輯，啟發後學，同時，把華人藝術作品以不露痕跡的方式推廣到國際去。

也許就在新的一年，陳泰銘質量兼具、土洋並列的「應邀」收藏展，很有可能就從日本東京啟航。大家拭目以待吧！

（本文節錄自《典藏投資》雜誌一月號，與其同步刊登）